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陇南,只是那使者到的比较晚,没办法,这一路上都在打仗,耽搁了时间。
他到的时候,孟诚的死讯刚刚传到陇南。
而满太后在写给萧文远的那封信中,真诚地给小皇帝提亲,她不是神仙,自是不知道孟诚会死,因此,她替小皇帝求娶的是萧文远的二女儿。
萧文远的二女儿,时年十二岁。
虽然,十二岁的王后,五岁的皇帝,这样的组合对于后戚来说,至少现在是有优势的。
然而萧文远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十二岁的二女儿难堪大用,刚巧孟诚的死讯传来,萧文远便修书一封,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要把二女儿换成他的嫡长女。
且,大婚要趁早。
满太后看到这封信后很高兴,当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十八岁的萧大姑娘成为鞑虏王后,协助满太后执掌朝政。
十月初十,萧文远在鞑虏的支持下,自立为王,他觉得陇南王这个称号太过局限,便以萧为国号,史称西萧王。
一个月后,被困在乾州的武骥终于没能等来援兵,他苦守了三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城中无论官兵还是百姓,全都无米无柴,眼看就要饿死冻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百姓们愤怒了,他们被困得太久了,家里能吃的全都吃了,树叶早就吃光了,就连树根也被挖出来裹腹,接下来就要易子而食了。
而长安王却还在硬抗,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苒军进城不杀百姓,也不抢掠,而且还会施粥施药,帮助百姓们渡过难关。
有一个小女娃,带着自己的妹妹跑到城门口,她说家里的三个弟弟要饿死了,爹爹要把她和妹妹杀了,炖给弟弟们吃,她求守城门的兵士放她们姐妹出城,她们担心爹爹会追来杀死她们。
或许是小女娃的哭声太过凄惨,一名士兵心软了,他转身便向城门跑去,他也要出城,他要带着这两个小女娃一起出城。
留在城里只有死路一条,出了城却有可能当俘虏,现在打仗,到处都缺人,俘虏是能受到优待的,至少要比留在这里好和多。
忽然,一支箭凌空而来,射入那名士兵的后心,再接着,又是两箭,小女娃和她的妹妹应声倒地。
射箭的是武骥身边的侍卫。
武骥大怒:“你在做什么?谁让你社死他们的?”
侍卫跪倒:“王爷,他们在扰乱军心!他们该死!”
武骥看着这名侍卫,他忽然记起,他曾经一度把包括这名侍卫在内的几个人,借给何淑婷,让他们为何淑婷做事。
后来惊鸿楼的事情闹得太大,他便把这些侍卫收了回来,为此还惹得何淑婷哭了一场,他哄了好久。
“在对惊鸿楼动手之前,王妃也是这样对你们说的?她说惊鸿楼的人都该死,是不是这样说的?”
侍卫低下了头,要怎么说呢,他觉得王妃远比王爷更能当机立断。
武骥默然一刻,那三具尸体已经被拖走,可是武骥知道,反噬已经来开始了。
他的放任和无能,带来的恶果正在张开獠牙向他反噬。
这个侍卫如此,何淑婷或许也如此吧。
这三支箭,射死的不仅是三个人,也是全城百姓的生机。
就在当天晚上,饥寒交迫的百姓拿着木棍扁担,有的甚至提着凳子,他们走上街头,他们要打死这些当兵的,他们要出城找吃的,他们就要死了,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反正也活不了,不如临死前拼一把。
这场肉搏是在箭雨中停止的。
次日清晨,街道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
只是这些人不是苒军,而是百姓。
鲜血从一直流出行署前。
武骥走出行署,他踩着一地鲜血,一直走到城门前,他登上城楼,不远处旌旗飘扬,那是苒军。
他转过身去,看向城内,尸体被清理了,只留下一片片暗沉的红色,那是血。
武骥看向榆林的方向,那里是榆林,是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家园。
他的家没有了,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生死未卜,他的弟弟不知去向,他的妻子
武骥的心一阵抽痛,何淑婷还怀着他的孩子。
“淑婷,看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你要留住我们的孩子,把他抚养长大。”
武骥想,何淑婷会善待他们的孩子吧,那毕竟也是她的骨肉。
武骥又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他为何会这样想,难道他不相信淑婷吗?
淑婷,是他最心爱的人,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可是她却在武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离他而去。
武骥苦笑,不想了,全都不想了。
他辜负了父亲,父亲从来不会残杀百姓,而他却杀了。
这是他的错,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的形势已经完全失控,而他束手无策。
见到父亲时,他再解释吧,父亲会原谅他的吧。
这一刻,武骥忽然想,如果那年他没有赌气离开榆林,他没有自作主张迎娶何淑婷,他没有放任何淑婷残害惊鸿楼的老掌柜,如果没有这些事,那么何苒不会报复,榆林还在,父母还在,弟弟还在,他的家也还在。
如果啊如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武骥站在城楼之上,他摘下头盔,卸去身上的铠甲,铠甲之下,竟然是一身孝衣。
武骥高声说道:“长安军诸将听令,本王死后,尔等打开城门,出城投降,不得违令!”
“王爷,不可啊,王爷,不可啊!”
城楼之下一片哭声,武骥没有犹豫,他拔出腰间长剑,向颈间刎去!
腊月初一,长安王武骥于乾州自刎,时年二十九岁。
这一日,乾州城大雪纷飞,长安军将士头缠孝带出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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