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官场如今看似是平静了,却谁都知道是暗流涌动,被夺去了土地的地主和背后的官僚怎甘心就这样丢掉财富和权势,自然在片刻的喘息过后,要组织起力量来反扑。对这一点,原思宪和孟采薇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每次原思宪出门,要么孟采薇就要跟着一同前去,还带着乌泱泱的一队护卫,要么就是他自己带着一大群官员衙差前去,从不敢叫他落单。
但是你不落单,别人不会从别的地方下手了吗?工地上又鱼龙混杂,人多事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中奖了。
这一年的江淮的冬天,太阳出来的时间少,平时寒风呼呼的刮。要是在来一场雨雪的话,寒冷简直就会穿透了皮肉冻到骨头缝里去了。阴寒的天气极大的影响了工程的施工进度。为了不使工地上有民工冻死饿死,官府也做了大量防寒保暖的工作,白天工地上还会不间断供应驱寒的汤药,分发给了工友很多御寒的衣物。食物供应更是充足。但是百密总有一疏,在极寒的天气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半夜里就悄悄失去了性命。
原思宪得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去,工地上的帐篷有些是官府租的,有些是孟采薇发动善心人士凑钱捐献的,一排排的整齐的排开在新修的河堤上。被冻死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和一个小丫头。他的儿子一家正在尸身边旁边围着,看到官府来人,嚎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官府带了仵作,衙差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仵作上前检查了一下。老人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单衣,小丫头差不多也是,两人在寒风里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早就断了气。由于冻的太硬了,仵作没有办法仔细查探,原思宪就命令官差将去世的人先抬回去衙署,那人的儿子媳妇见状,急急上前来阻挡住:“不行,不能将我父亲和妹妹就这么抬走!”
原思宪觉得好奇怪:“不抬走,冻的这么硬怎么弄清楚死者的死因?”
那人的儿子走了过来,原思宪这才注意到此人有一条腿是杵着拐杖的,在看看那人的儿媳妇,满脸的肥肉,穿的鼓鼓囊囊的跟个球一样,和那个躺在泥地里的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人小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的儿子吞吞吐吐才说清楚一句话:“当着大家的面,你们要把我爹和妹妹抬走得先说清楚是怎么死的才行,免得到时候你们随意弄出个罪名出来冤枉是我们害了他们。”
原思宪听的这话真是扎心了,没关系这回也有关系了。大手一挥:“为了将逝者的死亡原因都调查清楚,他的家属一个不留,全都带回衙门去询问!”
管你愿不愿意,衙差很快就将相关人等带回来衙署讯问,那个胖女人还要反抗,衙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擒拿住。白天河堤上的人们都要出工干活,因此衙署里也没有几个围观的。倒是有不少的各路记者听到消息赶来了。
公堂之上,很快就审理清楚了事情的过程,死者姓李,小丫头是他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八岁,他的娘子九年前给腿有残疾的大儿子娶了个媳妇后,想不到却又意外怀孕生了个女儿。只是老人的娘子在女儿三四岁时却得了病死了,老人的儿媳觉得婆婆赶在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抢着生孩子,让自己被村里人嘲笑,在加之嫁了个残疾,一直就对老两口不好。
事实上,这个家里,真正干活的人只有老两口,因为儿子从小就腿有残疾,一直就没办法下地干活,千辛万苦娶了个儿媳已经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老实巴交的他们心里有愧从来没有让儿媳下地过,只要求她将儿子孙子照顾好就行了。家里家外都是公公婆婆在辛苦支撑着。
本来若是正常年份,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一家人的日子还将将能过得下去,只是没想到今年发大水,将田地全淹没了不说,家里的土胚房因在大水里浸泡多日,已经垮塌了,儿媳妇将田契偷偷拿去卖了,换了几个银钱自己捏着都不给公公,每日里还驱赶他们父女去讨些吃食来供他们一家三口享用。后来听说要修河堤有工钱拿,就跟着老李头一起过来了,领了一个帐篷和若干的棉衣棉被,继续着他们寄生虫的生涯。
大冬天的老李头还穿着件单衣,工地上有工友们看不过去,匀了件棉袄给老李头穿,老李头可怜孩子,把棉袄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穿,结果孙子嫉妒给抢过了过去,明明老李头当初领到的衣物都上交给了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缺寒衣!老父亲找儿媳妇讨要,两人争执起来,儿子屁也不敢放一个,儿媳和孙子就将老李头父女赶了出来在外露宿,外头天寒地冻的,竟然就这么活活冻死了。
后头赶过来的孟采薇听说了觉得不对劲,正常情况下,两个大活人,又不是痴呆,知道冷热甘甜的,外头这么冷,就算被赶出来,河堤上那么多工友,随便找个相熟的工友挤挤也能对付一宿,如何就能活活冻死了呢!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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