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登基仪式后,苏利耶成为占城王的昭告很快就在城内发布。
而那些将佐们却还被软禁在王宫里,不过却各自写好了代表效忠新王的贺表。
然后,潘沙领着麾下军队,带着将佐们的贺表,去接收他们的部队。
或许是流言的功效,当得知新王就是苏利耶时,大多数百姓和兵士都欣然接受,甚至欢呼雀跃。
而许多高门大户也表现出支持新王的态度,或许是苦保脱秃花久已。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释军占领区。
而且苏利耶亲笔写了一封令旨,以国王的身份,勒令释军上下投诚归顺。
言辞还算柔和,但其中意思却毫不含糊。
苏利耶在令旨中明确表示,若天黑以前仍不肯归正的话,将会受到严厉惩处。
关键是,这令旨不单单是发给那些将领,而且还让人在释军各部周围喊话,让普通兵士也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苏利耶成为了占城新国王,知道是宋朝大力支持苏利耶,知道宋军已经将佛誓城包围,知道宋军真的有数万之众,知道自家老大被宋军控制了……
总之形势一面倒,自家一边看不到有什么成功的机会。
如果还坚持顽抗的话,或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于是乎,逃兵出现了。
先是一个两个偷摸着往守军防线跑,渐渐十几个几十个成群结队地跑。
底层军官根本管不过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干脆带队跑。
而中层将佐普遍也变得消极,虽然还没开始叛逃,却也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至于那些管带千人级别的将领,则被素柯闼召集起来议事。
三四十个人正为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吵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苏利耶能突然登上王位,肯定是使了强硬手段,城中守军原本都忠于保脱秃花,军中将佐多半是被清洗了,现在正是咱们发起攻击的好机会……”
“少来吧,就算对面守军真的缺乏指挥,咱们打过去又能如何?可别忘了,族领还在城外呢!”
“就是,即便占领了佛誓城,还不一样被宋军包围么?”
“这个时候了,还打什么佛誓城,我看还是赶紧收拢部队,杀出城去,把族领救回来。”
“你这话也太扯了,咱们本就是疲兵,今天又提着最后一点精神打了老半天,若是贸然出了城,别说救回族领了,能不溃散,能保住自己小命都算神明保佑了。”
“干脆,咱们把防御圈再缩小一些,守在这里等族领的消息得了。”
“这样的话,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新王都放出话了,咱们不降可没好果子吃。”
“那不行,这不行,难道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大伙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将军,还是您拿个主意吧,大家听您的就是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群人渐渐安静下来,都把目光集中到坐在头把交椅上的素柯闼身上。
素柯闼要是有主意,又何必把这些人找来商议呢?
按他的性子,要么就是整军杀向王宫,要么便是抛下佛誓城去找释利诃梨汇合。
奈何律陀罗对两个意见都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说该慎重一点。
释利诃梨出城前,把事务交给他们两个共同负责,也就是说下达的军令要两人联名共署才有效。
本来嘛,素柯闼在军中威望比律陀罗高多了,真要独自下令,各部多半也是会遵从的。
可他起初顾忌着释利诃梨的叮嘱,想着能取得其他将领的一致意见再行动的话,释利诃梨在事后也不好责怪他。
结果,三四十个人各有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搞得更加复杂了。
所以啊,不管素柯闼再怎么勇猛善战,这辈子也就只能为将,却当不了统帅。
到了这一步,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所以素柯闼又想取得律陀罗的支持,以共署军令来决定行动。
他看向身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律陀罗,尽量缓和着语气,“这事不能再拖了,我看我们俩还是同舟共济,尽快达成一致吧。”
第一次见素柯闼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律陀罗还是挺惊讶的,只是没在表情上露出来,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律陀罗思索片刻,不紧不慢道,“要让我和你达成一致,首先你自己总得有个准主意吧。”
素柯闼头疼,捏着额头斟酌了一会,“大家说了那么多,我也想明白了,这佛誓城就算打下来,咱们也守不住,如果留在城里,就算苏利耶暂时不能拿咱们怎么样,但若等宋军真的把城围死了,咱们就走投无路了,所以为了替族领保住这支兵马,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撤出城外去。”
“你是想把族领从宋军手里抢回来?”律陀罗蹙眉问道。
素柯闼摇摇头,“先不论打不打得过,咱们根本不清楚族领那边的具体情况,要真被宋军控制住了,就是个投鼠忌器的局面,这怎么打?”
喝了口水,素柯闼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到了城外,可进可退,虽然是不想和宋军交战,但真打起来了,咱们未必会输……我觉得宋军也就那么回事,看着装备精良挺唬人的,却不见得多能打,否则如何会先被辽夏打得没脾气,后被金人差点灭国,如今又被蒙古压着打……咱们现在是疲军,硬是强打肯定吃亏,但一时不打可以先走,就像以前对付安南人一样,势弱之时撤到大山里,撤回南边去,只要保住了兵马,族领即便落在宋人手里,也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有谈判的筹码,宋人也不敢对族领太过苛待。”
这一番话,听得许多将领都连连点头。
律陀罗也忍不住对素柯闼刮目相看了,这莽汉居然也有这样的脑子……
不过嘛,这世上从来都是做事难,挑刺易。
再妥善的主意,非要挑毛病都能挑出来。
所以律陀罗显得十分理智地说道,“不得不说,你说得是挺有道理的,然而,族领走之前说有很大把握争取到燕王的支持,若是咱们撤军出城,让宋军起了误会,反而坏了族领的事怎么办?”
见自己苦口婆心一番话都喂了狗,素柯闼顿时就要压不住脾气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拿了主意,你又来这套,耍着我玩么?既然你能想得周全,那干脆你拿主意好了,我照你的意见做总行了吧,再烂的决断,也好过犹豫不决!”
律陀罗见素柯闼气得青筋暴起额头见汗,便眨了眨眼,幽幽道,“我的意见嘛……就是按兵不动!”
“什么!你这算什么狗屁主意!?”
素柯闼腾身而起,打算揪住律陀罗的衣领给他两拳。
可是才一起身,就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身体一晃差点把案几撞翻。
“啧啧,一把年纪了还总是这么暴躁。”
律陀罗却安坐在那一动不动,勾着嘴角诡异笑道,“我劝你别太激动,不然药效只会更快更猛。”
素柯闼双手撑着案几,用力甩了甩头,怒气森森,“你给我下药!?你竟敢害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许多将领也惊得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也感觉到了晕眩,而且身上也越来越没力气。
喝骂声响作一片,有人还打算招呼留在外面的亲兵。
随即律陀罗拍响了巴掌,朗声道,“诸位别激动,也别太担心,这并不是毒药,只是蒙汗药而已,你们情绪越激荡,动作越剧烈,血气也会走得越快,就越容易绵软无力昏昏欲睡……至于门外嘛,近处只有我的人,你们的亲兵大概都昏过去了,其他人不敢随意靠近的。”
这大热天的,谁能不喝水,谁会想到茶水里会被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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