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宁想起她第一次喊女儿的时候,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倒不是装出来的,当时还以为她戏演得好。
那是她心里的痛。
“那药,是治寒毒的?”瑾宁想起那一颗近乎发霉的药。
苟大娘冷道:“不止,还能调理经脉,可惜的是,她走了之后,我才研制出来。”
她坐在那里,便许久都没再说话。
瑾宁也没惊扰她。
就着枕头,瑾宁睡了一下。
睡醒之后,发现苟大娘不在屋中了,倒是外头,有许多吵杂的脚步声和喧嚣声。
瑾宁心中一沉,是兵士搜过来了。
她听得出马蹄和整齐划一地脚步声。
屋中并无藏身之所,只要打开门,一眼就能看到。
她握住鞭子,悄然走到门口,外头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有十几人手持火把在逐家搜查。
苟大娘飞快闪进来,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拖进去,压低声音道:“你想死吗?”
她拖着瑾宁回去,快速地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身衣裳丢给她,“马上换上。”
她的手里拿着一块木炭,在瑾宁的脸上一点点地画,再沾水把画了的地方化开一点,再松开瑾宁的头发,随手拿了一块破布系好。
瑾宁也连忙换衣裳,换出来的衣裳被苟大娘拉开屋中的木板,丢了下去。
她把瑾宁压下,“你是哑巴,记住,不可说话,即便被打,你也得会我死死地忍着。”
瑾宁点头,看着苟大娘那近乎冷狠的脸。
苟大娘迅速摆上红薯与白粥,两人刚坐下,便见门被推开,有兵士持着火把进来,凶神恶煞地道:“几个人住?叫什么名字?”
苟大娘一下子变得畏缩胆怯起来,颤抖着站起,躬身哈腰,“官爷,就我们母女两人住。”
这屋中臭味甚浓,进来的三名兵士都皱起了眉头,他们盯着瑾宁看了一眼,伸手一指,“你站起来,叫什么名字?”
瑾宁惊慌地站起来,求救地看着苟大娘,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苟大娘过来怒斥,“又没蒙上面纱?可把你的病传染给官爷。”
听得说会传染,那三名兵士顿时后退,看着瑾宁那张发臭发烂的脸,问道:“她怎么回事?”
“生麻风。”苟大娘说着,把瑾宁往边上推,“但是快好了,官爷看,都结痂了,快好了。”
兵士哪里敢看?太恶心了,持着火把往后退,怒问瑾宁,“你是不是生麻风?”
“官爷,她是个哑巴。”苟大娘说。
这些官兵,能清晰听出她的乌蛮口音来,所以,苟大娘严禁她说话。
瑾宁低着头,一脸惊恐害怕的样子,一个劲地往苟大娘身边缩着。
兵士见没什么可疑,便退了出去。
这个地方,很难藏人,他们也认为刺客不会藏在此处,要么是沿着利江逃了,要么是往山上去。
来这里只是循例搜查一下。
兵士走了之后,瑾宁下意识地走到桌子上的那碗水里看自己的脸,不禁啼笑皆非。
不得不说,苟大娘真是很有急才。
那张脸
上,本来用黑色木炭画的,但是应该她自己割破了手指,混了血和水,再晕开黑炭,这样就造成了特别难看的伤疤,像是结痂之前,又像是要继续腐烂的样子。
可伶可俐二人带着李良晟一路逃亡山上,她们就潜伏在山上等瑾宁。
但是,兵士开始搜山,二可只能先带着李良晟逃命。
兵士的注意力都在瑾宁的身上,所以,追他们的人不多。
但是,李良晟却忽然不愿意走了。
“你发什么疯?后面多少人在追我们啊?”可俐实在是不愿意救他的,杀了他是最干脆的做法。
李良晟盯着可俐,“她呢?你们就不管她了?”
“带着你,我们也没办法回去救。”可俐怒道。
李良晟道:“你们要么在这里杀了我,回去救她,要么我在这里等,你们给我一把剑,如果追兵到,我打不过的话,我自尽。”
他一屁股坐下,是犯倔了。
“你发什么疯?如果被人追了上来,莫说我们不能回去救人,反而还会命丧此地,大将军会在荒芜接应我们,我们必须赶到那边去,再带人回来。”可伶怒道。
“不,你们现在就回去救她,否则我不走了,你们可以杀了我。”李良晟倔强地道。
二可闻言,气得真是想一刀结果了他。
但是,眼下不跑都跑了这么远,这会儿才杀了他,真是白费功夫了。
而且,郡主的意思是带他走,而不是杀了他。
“你走不走?”可伶怒道。
李良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
可俐把她拉到一边去,轻声道:“我确实也担心郡主,要不,我们先丢他在这里,回去救郡主吧。”
可伶道:“但是我们在茂城压根不熟悉,又不知道郡主逃到哪里了,怎么救?”
“就算救不到,我们也必须打听一下郡主可有落在敌人的手中。”
“怎么打听?”一向聪明的可伶,这会儿倒是犯傻了。
“若城中还在大肆搜捕,郡主应该是逃出去了,可如果没有动静,郡主多半落在了敌人的手中,那我们更不能走,要设法营救。”可俐道。
可伶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她伸手指着李良晟,“那他呢?怎么安排?以他的能力,肯定走不出去。”
“让他在这里等。”可俐厌恶地看了李良晟一眼,“如果他在落在敌人的手中,他应该明白生不如死,最好能自我了断。”
“那好,一切按你说的去做。”可伶点头。
两人走了回来,可俐对李良晟道:“我们没有多余的武器给你,你自己捡一块尖锐的石头,如果我们没有回来,或者你被敌人追上,你就自行了断吧,也免得我大周军因你而畏首畏尾。”
李良晟点点头,没做声,面容甚是悲怆。
目送二可离开,李良晟双手掩面。
进入鲜卑之后他就马上被抓住了,在狱中的日子,他确实生不如死,想过有人救他,但是,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陈瑾宁。
她会死吗?那些人,凶神恶煞,如果陈瑾宁落在他们的手中,只怕会比自己凄惨百倍。
想起那虚幻的一幕,李良晟觉得锥心刺痛,那不应该是真的,但是,为什么他却像是真实经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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