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家家户户都亮了灯。
令萱却拉着夫君,来到了药堂。
“有劳先生,把我们骆家近日用过的药方拿出来参详参详!”
夫妻二人进了门,郎中自然恭谨有礼,又是请上座,又是奉好茶,骆超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便说明了来意。
郎中面有难色,拱手说道:“将军可是难为在下了,本门行规,私家药方是不示于人的,还请将军见谅!”
骆超脸上挂不住了,面色大为不悦。
令萱笑了笑,说道:“不难为先生,只请先生瞧瞧,我这两副药,可是先生开的?”
令萱说着,仔细掏出两包药渣来,递了过去。
郎中这才释然,打开药渣,细细审视起来。
“这一副是在下开给少夫人的安胎药,并没有差错,不过这一副…”郎中说着,盯着另一团药渣,摇了摇头。
骆超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话直说,何须遮遮掩掩?”
郎中点点头,说道:“这不过是些寻常的进补之药,将军府上,约莫还是半年前,有派人来取过一些…”
令萱听了这话,心里便绷起了弦。
“我听先生的意思,这药并不是散瘀消肿的药?”令萱抑制住心中的疑虑与不安,依旧微笑问道。
郎中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昨日府上,确实是有人来取了几副散瘀消肿的药,不过并不是这一副啊!”
“这就奇了!”令萱看了看骆超,说道,“我们家有人扭伤了脚,却偏不吃先生开的药,夫君,你不觉得蹊跷吗?”
骆超皱起眉头,不明就理。
“唔~回去问问乳娘便知道了!”骆超似有疑惑,但不肯往下追究。
令萱嘘了口气,又问郎中:“我再问问先生,那散瘀消肿的药若是孕妇吃了,会有何后果?”
“万万不可!”郎中一听,倒紧张起来了,连连摆手,急道,“这散瘀消肿药,可是加了三七的,孕妇吃了,于胎儿不利啊!”
令萱的心揪了起来,那乳娘留着散瘀消肿的药不吃,会不会是拿来害我了呢?
好在我陆令萱,遇事不糊涂,不然,岂不是被那毒妇给害了?
“会伤到胎儿?还请先生说明了些!”令萱追问道。
郎中答道:“三七伤胎,若过量,必导致小产,这药,少夫人可万万碰不得!”
好你个乳娘,睚眦必报的小人,我与你虽有不睦,可终也没加害之心,可你竟然如此歹毒,竟然因为一己私仇,要害死我的孩儿?
“再劳先生仔细瞧瞧,我这药渣里,可有三七?”令萱面色冷凝,语气明显急促起来,有些沉不住气了。
郎中复又推开药渣,更为细致的翻看起来。
骆超有些不悦,哼道:“夫人莫不是在疑心乳娘呢?”
令萱心中认定了此事,见骆超此时此刻还护着乳娘,便也气道:“不得不生疑!夫君你说,她吃的只是些寻常滋补的药,那她把先生开的药,用到哪里去了?好在妾身谨慎,没喝那碗药!”
“你先莫急,听先生怎么说,这药渣里有三七吗?”骆超指着药渣,气红了脸。
令萱吐了口气,不再言语。
谁知先生审了一阵,摇头说道:“将军,夫人,这药渣里…还真没有三七…”
“你看看,你看看!”骆超一拍桌案,起身说道,“夫人,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平白无故地冤枉乳娘,实在是不可理喻!”
骆超说完,拂袖而去,负气出了药堂。
令萱吸了几口凉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
“先生,若要成心害人,难道就没有法子?”令萱不相信乳娘是清白的,紧追不放。
郎中尴尬一笑,摇头说道:“害人的事,恕在下无可奉告,何况,涉及到府上的家事,在下也着实不好多嘴,招人非议,夫人大度,还请见谅!”
令萱无奈,只得谢过郎中,紧跟几步,追了出去。
一药堂伙计十分机敏,跟着令萱出来,说道:“夫人,小的送你出门!”
令萱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闪烁,似有话要说。
“小哥,可否替我指点迷津?”令萱试探着问道。
那伙计看看左右,凑过来说道:“这简单得很,只是夫人不知罢了…”
令萱料他有所图,便取了一朵珠花,塞到他手中,说道:“好歹值些钱,还望你不要嫌弃!”
伙计欢喜地收于怀中,轻声说道:“谢夫人赏赐,其实…只要把那三七提前熬了,汤汁加到别的汤药中,便可如愿了!”
令萱恍然大悟,难怪他说简单,这么一想,果然简单!
“夫人,小的先回去了,免得先生起了疑心!”
不待令萱道谢,那伙计便飞快地跑了回去,关起门板,算是打烊了。
令萱转头望去,就见骆超远远的站在前方路口,正等着她呢。
“夫君,妾身定会找出证据,证明她的恶毒之心!”陆萱见骆超板着脸,生着闷气,一副不肯相信的神情,不由得又急又气,只想早日撕开乳娘的面孔。
“够了!乳娘在我骆家几十年,忠心耿耿,怎会害我的孩儿?”骆超怒不可遏,狠狠瞪了令萱一眼,别过头去。
“她害你的孩儿还不够多吗?又怎会在乎多这一个!夫君妻离子散,天各一方,都是因为她这个毒妇!”令萱不肯认输,将心中早有的质疑和盘托出。
这是令萱对乳娘的评价,却也是骆超不愿揭开的伤疤。
“啪~”的一声,令萱脸上挨了骆超一记耳光。
令萱惊呆了,捂着脸,半晌没说出话来,任由眼泪挂在脸上。
“夫人…我…哎…”骆超知道自己失态,有些后悔,一时不知所措。
令萱拭了拭眼泪,泣道:“妾身只是为了夫君的骨肉,我们的孩儿啊,你对妾身说过什么,如今可是全忘了?”
是谁说过要把令萱当菩萨一般的供奉起来,又是谁说过要用尽一生护令萱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骆超见令萱泪眼迷离,心疼不已,忙搂住她,贴到怀中。
“对不住,我只是不想让你冤枉了乳娘,是为夫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哎,怪我食言,你打我几巴掌,消消气好不好?”骆超说着,抓住令萱的手,直往自己脸上甩。
令萱摇摇头,只是轻抚他的脸庞,叹道:“若是你乳娘和妾身有了仇怨,你只会站在你乳娘这边,对不对?”
骆超搓着令萱的手,赔笑道:“为夫怎会是这般不分是非之人?往后,谁有理,我听谁的,绝无偏私!”
令萱抽了抽鼻子,擦净眼泪,淡淡说道:“好,以理服人,本该如此!”
夫妻二人慢步走回骆府,一路无语。
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泛起点点泥水,污了令萱的鞋,也浊了她的心。
令萱心中有了心结,夫君口中虽然说以理服人,可是难保到了最后,情字为先,理字靠后,自己与他这短短几月的夫妻之情,能敌得过他与乳娘几十年的情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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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儿~~”
“奴婢在!”
陆萱轻抚一丫头的手,说道:“你是我的陪嫁丫头,这骆府,也只能信你一人了!”
荷儿忙道:“夫人只管吩咐!”
令萱点点头,在荷儿耳边交待了起来。
夜深人静,几个人影在院子里闪动起来,他们点着火烛,手拿镐锄,来到乳娘邢氏房间周围,细细地在地面上、草丛里扒拉着,搜寻着。
“找到了……”
自从令萱听了药堂伙计的话,心中便有了盘算,赶紧让荷儿寻了几个可靠的人,在院子里四处探寻,终于找到了证据。
在这个新家,势单力薄,难以自保。
夫君骆超就是个两面派,墙头草,明显是靠不住的,一切,只能靠令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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