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陵邑北边住的主要是逃难过来的难民和一些因犯事而被迁徙过来的人,属于贫民区,这里人口虽多,但集市不算大,本来就拥挤,加上今天是初一,于是来了很多人,都是咸阳周边的人,把整个集市围得个水泄不通。
一大早,在集市的中央就搭起了一个简易竹棚,中间放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个香炉和立着一个大葫芦,旁边站着一位方士,只见他身材消瘦,长须披发,手持一把九节杖,腰间挂一把法剑,身边还有四位弟子在张罗着那些病人排队治病。
那位手执九节杖的方士就是阳陵大侠。
只见病人一个一个上去,阳陵大侠先要求病人烧香跪拜大香炉,点着一支香后,叩头思过,并引导病人要诉说自己的过错,祈求天神的宽恕,心诚则灵,在诉说的时候一定要虔诚地进行忏悔,只要自己心诚,就能获得神灵的原谅,罪过会消除。
然后再将事先画好的壶公符拿出来,壶公符有召军符和玉府符两种,是用一块黄色的布条,上面用朱砂写有向天神祈祷的祝语。只见阳陵大侠左手拿起壶公符,右手持九节杖,脚踏罡步,步罡踏斗,来回作法,然后再将符烧掉,烧成的灰勾兑清水。阳陵大侠就将这碗勾兑过的清水拿到还在叩头思过的病人身边,口中还要念念有词,似是祈求上苍保佑,过了一会,便命病人喝下去。
对于那些之前有过来治病的病人,阳陵大侠再详细地询问其病情,如果病情有好转的,就称他已经信道,得到天神的庇佑,如果病情还不好转的,就称其还不能信道,不够虔诚,回家后仍需继续思过,再过十天后再来。
今天来集市找阳陵大侠看病的人还真不少,那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公孙彧也跟着他们三人一起过来观看,眼前的情景让他觉得很好笑又很无奈,病了不去看医生而是去问鬼神,听信这些妖言;但又想过来,现在可是公元前时期,西汉武帝末年,这时的社会还真流行这些东西,就是过了几百年后的东汉末年张角的太平道也是如此,再过一千多年后的北宋摩尼教徒起义也是如此,再过两千年后的清代白莲教起义更是如此,看来这个阳陵大侠的此时的做法有可能就被后世的张角门所用吧。
陆机和江充更是挤到前头去观看,奇怪,平常很爱评头品足的陆机这下子反而静静地观看着,并且还陷入沉思中。
阳陵大侠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收摊,今天过来治病的病人确实是多,估计是季节准备转换吧,生病的人较多,当然古代人估计还没怎样去留意这些规律吧,还以为是得罪天神,要忏悔思过。
陆机和江充一直守到大伙都散伙没人后,才跟阳陵大侠打招呼。
只见陆机走上前向阳陵大侠行个礼,说道:“大侠好法术,在下佩服,请问您是朱安世吗?”
阳陵大侠听到陆机这样一问,忙打量这位来者一番,想了一会,才点点头说道:“这位大哥好眼熟,想起来了,莫非是北邙山无妄子的弟子陆机?”
“正是小弟,朱兄好记性啊,都有十几年了,还记得我。”
“当年我师父玄壶子带我上北邙山拜访令师时,我们可是相处有月余,天天一起学道探讨,一起练剑,晚上还同寝呢,怎么会忘记呢?”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弟江充,当年你上北邙山时,他还没上山呢。”陆机拉着江充过来跟朱安世见面,顺便也介绍了卢福和公孙彧。
“陆兄,大家都饿了吧,要不去我家,我请大家喝酒。”
一听有酒喝,陆机高兴得不得了,忙招呼江充他们一起去,朱安世也吩咐他的弟子快去张罗酒菜招呼客人。
朱安世就住在阳陵邑的玄武大街,虽然有几间房子,但还是挺简陋的,不像城邑中心区和南边的大户人家那样高墙碧瓦。
两杯酒下肚后,朱安世的话越来越多,一直都在抨击朝廷连年征战,搞得民不聊生,陆机也表示有同感,两个人越聊越投机,都把江充他们几个人都冷落在一边。
当然他们俩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今天开坛作法驱鬼消灾的事来,只听到陆机在问朱安世:“朱兄,看你今天踏的罡步先是北斗七元罡,后又是南斗六可罡,这样踏法变幻不是太多,最后是针对不一样的病人踏不一样的罡步比较好点。”
陆机可是无妄子的大弟子,深得无妄子的真传,无妄子的阵法、术数那是祖上留侯张良流传下来的,当时是很出名,这点朱安世也是知道的,于是问道:“陆兄,你说得有道理,步罡踏斗确实有很多种,变化无穷,只是我掌握的还不够多,还有请陆兄你多多指点。”
陆机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道:“客气了,朱兄,你可以尝试一下二十八宿罡、三台朝元罡、禹王三步九迹罡的踏法,变化就多很多。”
陆机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给朱安世他们看,看得朱安世和众弟子都入了迷,还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赞声。
但是江充他们几个觉得挺无聊的,都各自默默地喝酒。这时卢福看到大厅正中挂着一幅画,画里面是一位老人,手里拿着一把九节杖,后面背着一个大葫芦,于是问道:“朱兄,请问这画里画的是谁?”
听到卢福在问,朱安世才意识到冷落了他们几个,忙说道:“不好意思,各位,一直跟陆兄聊得很开心,反而冷落了大家,这幅画是我师父玄壶子的画像,师父已经仙逝几年了,挂这幅画是留个念想。”
江充一听画里的老人是玄壶子,忙说:“莫非是玄壶子谢元,记得当年师父老是提起他,说他经常在终南山的太白山上去修炼,法力无边。”
“是的,他仙逝后,这把九节杖和大葫芦传与我,叮嘱我要为普罗大众驱鬼治病,消灾避祸。”
“玄壶子为天下苍生着想,真是功德无量。”
“谢谢你们的夸奖,你们路过阳陵,是不是想去长安城?”
“是的,我们从河间而来,想去长安城,路过此地,就恰逢朱兄在为民驱鬼治病,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哪里哪里,长安城离这很近,要不住多几天再走。”
“不用了,朱兄,我们去长安城还有点事要办。”
看到朱安世很是客气,江充忙说道。
这时公孙彧想到长安城人生地不熟,怎样才能找到叔叔公孙卿呢,看眼前这位阳陵大侠,本领还真是不小,不如问他知不知道叔叔的住处在哪,于是问道:“朱兄,我有一事想请教你帮忙。”
听到公孙彧在问,朱安世爽快地说道:“说吧,小兄弟,只要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叔叔是公孙卿,不知你认不认识他?此次去长安城就是想去找他,你知不知道他住在长安城哪处地方?
“哈哈,小兄弟,你找对人了,我有一个族弟,名叫朱立伦,就是公孙卿府上的管家,你去找他,叫他带你们去。”
“那怎样才能找到你的族弟朱立伦呢?”公孙彧继续问道。
“这个简单,他平常有几个好兄弟,都是阳陵这边的老乡,经常在长安城东市的逍遥居酒楼聚会,这家酒家就是其中一个兄弟叫郭韬开的,你去那里问,说是我介绍你们来的就能找到他,见到他说明缘由,他会帮你们的。”
“如此甚好,谢谢朱兄。”
一听能够找到公孙卿,大伙都很高兴,于是也畅开怀喝酒,一直喝到深夜。
第二天大伙启程,朱安世跑了相送,临别前叮嘱大伙有空要过来阳陵邑看看他,陆机跟他最投缘,表示事办完了就过来找他喝酒。
阳陵邑在长安城的东北面,隔着一条渭河,过了渭河就是长安城。
长安城是当时的首都,是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极为繁华。长安城交通便利,街衢洞达,衢路平正,正相经纬。城中有八街九陌,从城门通往城内的每条大街皆“披三条之广路”,可同时并行十几辆马车。
公孙彧他们四人在长安城北面的横门进城,进了横门就是华阳街,华阳街东面就是东市,西面是西市。
到了东市,看着天色已晚,他们就在东市边找了一家名叫云来客栈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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