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先拱手问礼:“在下莫问,不知三位先生,找在下何事?”
秦谊拱手回礼:“老朽秦谊,见过鬼王。”
他也没说是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见见而已。
当然,如果能帮上一点什么忙,让这些饿鬼能多活几天,他们自然不予余力,可是,能帮什么呢?
莫问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又躬身行礼问道:“敢问老丈可是御史大夫秦老先生?”
秦谊知道莫问老当堂舵主的身份,见他知道自己,也不显得意外,他有些羞愧的说道:“正是老朽。”
莫问心中震动,连忙行礼道:“江湖莽夫莫问,见过秦老先生。”
他让开身体,道:“先生里面请。”
进了县令府衙,诸人落座,莫问命人将马麟剩下的食材做了几样菜,端了上来,还上了酒。除此之外,连粥也没有。
他举杯道歉:“城里物资短缺,怠慢先生了。”
秦谊举杯回礼:“老朽在路上看到路边的树叶草木,多被采摘,想必平日里鬼王也少有酒菜,现在能拿出这么多酒菜,何来怠慢之说?”
他说:“这一杯,老朽敬鬼王,活人百万,功德无量。”
他说着,眼眶竟然泛红。
莫问愣了一下,把酒喝干,苦笑道:“先生客气了,在清河城,赵城主曾经对在下说,若不是在下,或许可以有更多人活下来。此刻,在下也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做的,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况且,就算有微末之功,又怎能比得上老大人为官数十年,忠正廉直,让人敬佩?”
秦谊摇头道:“鬼王何必自谦,能否有更多人活下来,且不必去说。只说在清河城,鬼王能将所有粮食留给那些孩子,让那些孩子能活到明年,鬼王便可算是万家生佛。至于其他,尽人力而已,何必多想。”
“反而是老朽,忝居高位,却对这天灾人祸,只能束手旁观,愧为人臣,愧对天下苍生。”
莫问听到这句话,沉默下来,客套的称赞实在虚伪。
他并不知道大周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秦谊为了关外三郡的百姓,苦苦争斗了大半年,最后甚至直言犯谏,差点命丧黄泉。
他只知道,关外三郡,悲惨至此,大周朝廷,罪责难恕。
他只能岔开话题,询问田进两人的身份。他问:“这两位可是先生家人?”
秦谊也收拾情绪,向他介绍道:“这是秦武,是老朽家人,这位田进,是老朽的学生。此次陪着老朽西来,很是辛苦。”
秦伯向莫问举杯道:“莽夫秦武,乃一老仆,见过鬼王。”
莫问见到秦伯气势,应该也是三境武道宗师,不敢怠慢,举杯还礼道:“前辈客气。”
田进也跟着举杯,笑道:“在下田进,此次先生因为了鬼王的折子向天子进言获罪被贬,在下便也辞官跟着先生西来。在清河城听见鬼王竟然为了孩子,留下所有粮食,带着饿鬼西迁,不胜敬佩。便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鬼王喝上一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莫问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秦谊,连忙举杯道歉:“想不到先生为了我等灾民,竟然做了这么多,先前误会了先生,还望见谅。”
秦谊举杯道:“老朽惭愧,没能为这些灾民做些什么。”
莫问这才向田进举杯道:“田兄客气了,田兄能为了先生辞官,并陪同一路西来,这一杯,在下敬田兄。”
田进笑道:“鬼王果然豪爽。”
莫问这才把莫离叫了进来,给三人介绍道:“这是犬子莫离,这些年来,跟随在下到处奔波,以致粗莽无礼,今日遇见三位先生,若是能让他跟在身边,必定能有所进益。还望三位先生能提点一二。”
莫问躬身行礼:“小子莫离,见过三位先生。”
秦谊道:“请起。”
然后仔细观察,并对莫问说道:“在清河城,赵城主对莫公子多有赞誉,并直言,假以时日,必是公卿之才。今日得见,果然行止有度,高于常人。”
他又对莫离道:“小将军还请入座。”
莫离看了父亲一眼,拜谢道:“谢先生。”然后大方落座。
然后也不言语,只是听着父亲与三位客人的对话。
酒过三巡,田进对莫问问道:“莫兄,在下在清河城,曾听赵城主提及,你们想要去往云国,却不知什么时候启程?”
莫问道:“这个时间,本来是越快越好。只是在下今天去青衣渡查看,却发现只有两三艘破船,若想过河,恐怕得等到河面结冰。”
“那城里粮食能撑多久?”
莫问沉默了一下,道:“因清河城之事,现在灾民并不是一体,而是三个部分。所以分粮多少,也不一样。粮食最少的六七十万人,他们的粮食最多能撑半个月。”
田进稍微诧异了一下,想了一下,又明白了,便接着问道:“若半月之内,河面不结冰,那怎么办?”
莫问苦笑道:“那也只能希望,多采一点树叶,或许还可以捕一点鱼,能让他们多撑一段时间了。”
田进想了想,又问道:“若是那六七十万人粮食吃完,还不能渡河,那灾民恐怕还会出现一场内讧,希望鬼王有所准备。”
莫问想了想,道:“只能到时候再做打算了。”
说到这里,田进也不再言语,酒菜吃完,莫问让人安排了住宿,大家各自回房。
而莫问则留在大堂之内,思考着田进刚才提出的内讧的问题。
回到房间的田进对秦谊问道:“先生,你说他们能撑过去吗?”
秦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看向大堂的方向,感叹道:“只希望,到时候,莫问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吧。”
田进摇头道:“恐怕不容易,通过分粮的事情,已经可以看出,因为清河城的事情,他的声望已经大跌。所以现在饿鬼分成了三个部分。”
“到时候,人数最多的那一伙粮食吃完了,肯定也想要让其他两部分把粮食拿出来。”
“而这两部分,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场内讧,恐怕不好避免。”
秦谊道:“是啊,真不容易。也不知道这半年来,他们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情况。”
屋里沉默下来。
通过拼命,挣来了短暂的喘息。
但新的困难,又迫在眉睫了。
这些灾民的命运,为何就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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