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繁星点点。清爽的海风在驱走了白日酷热的同时,也给这寂静的夜晚平添丝丝凉意。浩渺的大海平静极了,就像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海面上波光粼粼,轻烟袅袅,在清幽的夜色中显得极为飘渺,尤为神秘。
许文龙自中午吃过海上第一次“鱼宴”后,便按照匕首上指北针的引导,持续不歇气地划着小艇。直到红日西坠,月挂当头,他才颓然放下船桨,稍稍活动一下手脚,跳入凉爽的海水中泡洗衣一会,之后便像一尊雕像般坐在小艇中,一动不动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多少个温馨快乐的夜晚呀,同样的月色,同样的大海,同样的清风,他和梁诗绮携手船头,并肩船尾,虽默然无语,却甜蜜无限,留下了多少刻骨铭心的印记啊。而今物是人非,伊人无影,怎不令人心伤心痛心碎?
“阿绮,我最亲爱的,你在哪里……”他轻轻地呼唤着梁诗绮的名字,默默遥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光。渐渐地,渐渐地,一行热泪从他眼眶中潸然流了下来。
此时的余雯丽早已睡着了,披着那件紫色大衣安然进入梦乡。她白天按照许文龙教的方法,先把罐头开启,挑一块又肥又大的牛肉给许文龙吃。在后者坚决摇头拒绝的情况下,又挑一块较小的扔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充分享受那无与伦比的美妙滋味后,才依依不舍吞入肚腹。接着稍作一番停顿,再战兢兢拿上一小片鱼肉,蘸上又稠又香的肉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旋即张嘴放入生鱼,嚼也没嚼便“咕嘟”一声吞了下去,就在阵阵腥味涌上头脑的同时,她又迅速拿起矿泉水喝上一小口,硬生生把将要吐出来的鱼肉牛肉给压了回去,之后便嘴巴大张不停哈着气,努力把从喉咙一直到口腔里的腥气去掉。如此十余分钟后,她感觉没什么异常了,也不再有呕吐的冲动了。于是又拿起一片较大鱼肉,依照先前的办法再次吞进肚中。不过这次有点糟,可能是鱼片太大、腥味太浓的原因,刚一咽下去时,熏得她差点又大吐特吐起来。幸好被及时灌下三大口凉水,才险险保住了那块刚刚吃下去极为珍贵的牛肉。后来她就不敢再尝试了,害怕前功尽弃,会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又给吐出来。吃过了肉,又喝过了水,余雯丽的精神好多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为了打发窝在小艇方寸之地的无聊时光,更为了储存更多的食物。她又在许文龙的口头指导下,将那段攀岩用的绳子一头绕在手臂上,另一头穿在那特制金鱼钩上,再钩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鱼肉,扔在海中饶有兴趣钓起鱼来。海里的鱼确实很多,大大小小,各种各样都有。同时又很生猛,力气大,很难制服。当余雯丽把裹着鱼肉的金钩扔到海中不久,便即发现有大鱼咬钩。只可惜她经验不足,慌乱间用力一扯,不但没把鱼给扯上来,还把很大一片鱼肉扯丢了,这让她很是惋惜,更加沮丧。幸好鱼钩套得很巧妙很牢靠,并没有随大鱼一起逃脱。于是她接着再试,一直试,发誓钓不到一条决不罢休。然而很遗憾,她决心虽大,但现实却让她很无奈。从中午到黄昏,大大小小的鱼咬了无数次钩,碎肉也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却到底没钓上一条鱼来。最成功的一次是把一条十余斤的阔口鱼拖上了小艇,只是等她刚把鱼钩解下来时,一动不动的鱼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艇内直接跃入大海,尾巴一甩便失去了踪影。气得她满脸通红,咒骂不休,半天平息不了怒气。还有一次可能上钩的鱼太大,差点把她连绳带人一起拖入大海。如此折腾好几个小时,不但两手空空毫无收获,还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疲惫不堪。而许文龙一心划船,又发现海里确实了有鱼可钓,且为数不少,自然不会为之着急,也不会加以干涉,任由她去折腾。最后余雯丽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喝上一口水,再蘸着肉汁吃上两片鱼肉,蔫耷耷披上大衣睡觉去了。
许文龙静静地坐着,默默看着皎洁的月亮流泪。此里此刻的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孤独,意识到自己从未有过的渺小。他不停地责骂自己,不停地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就不听从阿莹的劝告呢?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坚持坐轮船出游呢?乘飞机不好吗?还有,邮船已经遭受过海盗的袭击,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保持应有的警惕呢?这几年兵又当到哪里去了?以致于白白让那该死的周克庄钻了空子,造成如此惨重的后果!想到满船乘客几乎无一幸免,自己最亲爱的人又落入虎口,他的心便忍不住一阵阵颤抖,一阵阵刺痛,那种无以复加的哀伤和绝望,好他好几次都想一头跳入海中,就此一死了之。
“诗绮姐姐,诗绮姐姐你在哪里……”睡梦中的余雯丽翻转一下身子,嘴里轻轻呼唤着。她的声音凄迷、恐惧而焦灼,让人听了忍不住为之伤心,为之落泪。
许文龙浑身一震,幡然从颓废与愁苦中惊醒过来。是呀,大仇未报,何以言死?阿绮是在自己手中被海盗抢夺而去,自己理应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夺回来。如此,才不会枉费她的一片痴心,才不会愧对她的一片深情。如此,即便是死了,也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对她说一声,阿绮,我爱你!
想到这里,许文龙心中豁然开朗,愁闷没有了,痛苦也减轻了,取而代之是无比的愤怒与痛恨,是迫切要解救身陷囫囵的梁诗绮的巨大决心与力量。他一把拭去眼角泪水,拿起系着鱼钩的攀岩彩绳,钩上一块拳头大小的鱼肉,远远甩在大海中,随即双手紧紧拉着彩绳,借着清幽的月色,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白天得赶路,只有趁着休息的时间把食物解决好。
哗啦一声,平静的海面波浪一翻,接着手上的彩绳倏地一紧,勒得许文龙的手指生疼。
大鱼上钩了!许文龙欣喜之下用力一拉彩绳,随即又卸去劲力,就在这一拉一卸之间,大鱼已被鱼钩稳稳钩住了肚腹,再也逃脱不了了。
大鱼肚腹被钩,痛不可当,咔喇喇一个猛子跃出水面,再又一头扎入海中,拖着长长的彩绳望着斜刺里夺命狂奔。
“好大一条鱼!”许文龙借着星月光辉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双腿微蹲,扎紧马步,死死抓住绷得紧紧的彩绳,任由大鱼拖着小艇飞速往前驶去。
被钩住的大鱼左一蹦右一窜,一会儿紧一会儿慢,拖着小艇足足绕了好几个大圈后,文才缓缓停了下来,翘着肚子精疲力尽浮在水面上。即使偶尔会拼力蹦哒几下,那也完全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力气不大,根本不用担心它会逃跑。
许文龙收紧绳子,慢慢把大鱼拖到救生艇旁边。为防止大鱼诈死,他又拿起斧子用力敲几下鱼头,直到它完全翻转肚子不动了,才一把抓住它的腮腔,双手使劲一举拖入艇内。
确实是一条大鱼,比中午那条大多了。它的长相很凶猛,嘴尖牙利,双眼巨鼓,身子长圆,就像一个放大版的纺锤,看样子可剔剥的肌肉不少。
许文龙说干就干,先用斧子除鳍去鳞,鞠海水洗去鱼身污秽。再用锋利的匕首在鱼背上切一个小口,待切口处血水溢流时,他立刻便俯下身去吮吸,咝咝作响的极为欢畅受用。对于海上孤独漂流者来说,这可是上好的解渴饮品,更是维持生命的重要水源之一。不过白天他可不敢这样做。因为血淋淋的太过恶心,估计余雯丽接受不了,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她又一轮翻江倒海般的呕吐。
喝完鱼血,许文龙便又操起匕首,麻利而熟练地剥起鱼肉来。他把两只乒乓球大小的鱼眼取下来,小心放在余雯丽身边,以待她醒来后再吃。鱼眼汁水多,腥气也不重,她一定会喜欢的。鱼眼取下后就开始剥肉了。因为中午有过经验,基本算得上熟门熟路了,所以做起来相当顺手。只见他运刀如飞,疾若惊鸿,手起刀落,肉骨分离。只一盏茶时间,他便把整条鱼的肉剔了下来,分门别类码好。那些肉很特别,也很诱人,鲜红厚实,很有韧性,就像刚剥下来的新鲜牛肉一样。惹得许文龙又忍不住放开肚皮大嚼特嚼一顿,直到饱嗝连连,再难下咽了,他才罢口不吃。稍作休息之后,许文龙才草草水清洗一下救生艇,用自己的衣服抹拭干净,再把鱼骨架扔掉,划动小艇狂奔一阵,这才卸掉船桨,在救生艇内倒头就睡,一会儿便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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