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全部噤若寒蝉,震惊得无以复加,谁都没成想,原本该是犯了死罪的人,最后却是被皇帝的赐婚来收场。
皇帝的声音来得有些不真实,让暖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思量过今日的结局,要么是自己拉出去挨板子,要么是岑润九死一生,她早在刚刚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拼死相护,大不了一死而已,可圣心难测,皇帝竟然突然赐婚。
然后她便瞧见了绾音欣喜若狂的磕头谢恩,而岑润跟在一边也也同她一样的磕头谢恩。
暖锦有些孤苦伶仃的感觉,像是心脏被人豁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冷风吹来,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她那一腔子的勇往直前,突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皇太后坐在一旁,蹙着眉头没有说话,皇帝这样的旨意既是全了当日她在慈寿宫说起绾音婚事的情,又是袒护了嫡公主此次可以免去责罚,这样一举两得的事表面瞧着没什么不好,只是......
皇帝有些疲倦,朝堂的事本就让他有些心力憔悴,这厢又被这些杂事扰的心烦意乱,他摆了下手并没有叫岑润,只是瞧了他一眼,眉目冷淡有着令人无法读懂的神情:“都散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秉文见此既着急又担心,看了看岑润,只得匆忙跟了出去。
这场看似闹剧的夜晚就在皇帝的赐婚圣旨下结束了,看似双赢的结局,好像真正高兴的只有绾音一人,她本是恋恋不舍,有着一肚子的情话想同岑润诉说,想告诉他,日后她会做一位好夫人,会日夜的照料他、陪伴他,她不在乎生儿育女,只想和他相守一生。
绾音有些羞红了脸,偷偷的去瞟岑润,可此刻他依然跪在原地没有抬头,那柔情碰了壁,让绾音有些灰心,怎奈那边皇太后已经起身,她不得已只好上前扶着她老人家走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暖锦和岑润,他们跪在原地,即便人去楼空也未曾挪动一下。
再漫长的夜晚也总要有结束的时候,岑润回过身,见暖锦双目通红的正在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有些苦涩。
他们还是到了这一天吗?皇帝已是给着他极大的面子与恩赐了,他都懂,只是当真正要说再见的时候,心里又开始痛的没了章法,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一切,进宫这些年,他应是早就是铜墙铁壁了,可往往击穿自己的,只消她的一滴泪水便足够了。
他慢慢的跪拜下去,算是为自己、也为着她,最后一次好好的道别:“奴才岑润,拜别嫡公主殿下!”
心里真的好痛,让暖锦连呼吸都要困难起来,她不能说话,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岑润。
“嫡公主对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铭记于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公主需要,奴才都愿为公主万死不辞!”说完,他起身慢步向门口走去。
只是在推门的瞬间,他还是犹豫了,毕竟是真心爱着,实在做不到冷血无情。
岑润扶着门框,因为用力导致关节微微的泛白,他思虑了良久踩开口,声音透着酸涩,闻之令人心碎神伤:“阿音......我最后这样一次唤你,我这样的爱你......早在我们相识之初......只是你我尊卑有别,隔着宇宙洪荒,终究没法子逾越。你我之间虽是情深,却终不敌缘浅,所以......请你忘了吧。若真的有来生,我愿做牛马,一辈子追随着你......”
他在说这话时,始终未曾回头,背影瞧着令人无端的感到心碎,言毕终究是踏了出去,连仅存的那些温情也随着冷风涌进,而全部消失......
皇帝并没有乘坐龙辇,而是漫步在雪中,一众宫人随在他身后十步以外的地方,生怕扰的皇帝心烦。
秉文没有师父在一旁,有些心惊胆战的只身伴随在皇帝身侧,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皇上,这夜深了寒气重,不如咱们坐着龙辇回去?”
皇帝神色阴沉并没有答话,径自走在官道上,秉文见皇帝不吱声,心下没了法子,不知道平日里师父都是怎样应对这个情况的。
正在绞尽脑汁的功夫,身边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秉文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的看去,见是岑润,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见师父点了点头,秉文这才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岑润将一个暖手炉俸给皇帝,皇帝瞧了他一眼,接过暖手炉,拢在袖子里:“道别完了?”
“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月光下显得尤为的冷漠无情“是该死!”
岑润低着走跟在皇帝身侧,他走得急,身上未披大氅,只着了身宝蓝的官服,夜里寒气逼人,仿佛可以呵气成冰,他的鼻尖有些微红,冻得指尖已经有些发麻了。
“朕一早就警告过你的,你却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
“奴才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你同公主这样的要好,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的步子放慢,看着岑润的目光如同凌冽寒风:“你是以为朕真的不舍得杀你?”
岑润浑身一震,立即跪在了皇帝脚边:“奴才从来不敢如此妄想。”
皇帝也停了下来:“你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朕再给你死去兄弟的面子!可若是你因此不知天高地厚,可就当真对不起朝华了!”
岑润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朝华的名字时,微微的皱了眉头。
皇帝微微弯下了腰,倾着身子看向岑润:“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的主意,磨没了朕的耐心,你这条狗命,都不够砍的!”
“朕知道绾音这次是在为你解围!也知道她的心思,一个贱婢罢了,也妄想从朕这里要恩旨?”皇帝冷笑,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不喜欢那个绾音,但是朕偏要将她赐给你,并且你终身不可再娶其他人,便是想都不可以!朕要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反思妄想得到公主是犯了多大的错!你给朕记着,这是恩赐,你的脑袋是朕暂时留在你脖子上的!”
皇帝收回了上身:“你就在这里跪着思过吧,朕瞧着你是头脑发热需要冷静冷静!”
说完震了一下衣袖,抬步便向前走去。身后的一众宫人急忙跟了上去,只有秉文在路过岑润身边时,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可是皇上那里缺不了人,他即便再怎样着急,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夜本就已经深了,折腾到了现在想是天都快要亮了。岑润徒自跪在官道上,皇帝一行人早就走远了,此处没了掌灯的宫人,显得一片漆黑。
好在还有月光的陪伴,洒在地上一片皎洁。跪的久了,岑润并不觉得有多冷,再冷的夜晚都不如心里那个空洞来的令人心寒,所以冷些好,膝子的疼总好过心里的疼。
“大总管......”绾音四处看了看,见此处再无其他人,才敢趁着夜色偷跑过来,见岑润跪在那里,一下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您怎么?”
见是绾音,眸子里仅有的光亮也黯淡了下去:“皇帝没将咱们砍头,已经是隆恩浩荡了,不过是跪一会罢了,不碍的。”岑润笑了笑,他看着绾音,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心里实在说不出是喜是怒。
“可天儿这么冷,跪久了会落下病根的。”绾音将怀里的大氅披在了岑润身上,见他没拒绝,这才心里好受一些。
“咱们都不是金贵的人,跪一跪不会怎样的。”
“大总管......刚才我......”绾音不知道刚才自己在栖梧宫里的所作所为是否惹恼了岑润,现下竟然有些不敢看她。
岑润笑了笑,抬手拂去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刚才是你救了我。”
绾音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美目里泛着亮光,她以为岑润会不悦,、会生气,甚至以后会对自己冷言冷语、视而不见,但如今的这个反应,反而让自己有些拿捏不准。
“那我们的婚事.......您不生气?”
唇角的笑意不减,借着月光,岑润美好的如同瑶台上独自行走的神仙,瞧的绾音心花怒放,实在不敢想象,她期盼了已久的事情,竟然就要得以实现,而且还是皇帝亲自赐婚,谁人都无法阻拦。
“能与姑姑结成对食,是岑润几生修来的福气,我怎么会生气,只不过是岑润乃下贱之人,怕耽误了姑姑。”
他这样妄自菲薄,让绾音心痛的只掉眼泪:“您不能这么轻视自己,在绾音心里,大总管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岑润笑着点头:“阿音,我会对你好的。”
一切就这样将错就错吧,岑润低了低头,长长的眼睫在月光下投出一片小小的扇形影子,遮挡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怎么会喜欢绾音呢?实际上他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她竟然胆大妄为的用尽心机,使自己迫不得已的与她结成对食。只不过这个决策也不是全然没有半点用处,有了绾音也好让林萧对暖锦的敌意可以转移一些,至少可以暂时护得她的安全。
而绾音呢?她既然这么想嫁给自己,那么就称她心意好了,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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