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九回,不知其高。关中汉子服兵役西征戍边,到此瞻望,莫不悲思。
李洛看到匆匆赶路的唐军将士,不禁想起杜甫《秦州杂诗》,轻轻吟出其中两句“西征问烽火,心折此淹留。”面露怜悯之色。
随侍的司录郎中孟徽见状,立刻记载:“二年冬月十六,上过大震关,入陇山道,悯古来将士戍边之苦,诵杜工部《秦州杂诗》。”
随侍的韦素也赶紧说道:“陛下乃仁君圣主,武伐暴虐,德也。况陛下公正严明,爱惜将士,必不使关西老将,望月听笛,驻马落泪也。”
这韦素可真会说话啊。
李洛微微一笑,“卿多妙语,朕始知之。”
韦素的这番话,出自王维的《陇头吟》,其中有““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
王维这首《陇头吟》,是说将士常年出征,却得不到应有的封赏,替他们感到不平,讥讽朝廷赏罚不公。
而韦素说李洛必然不使“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表面看是夸赞李洛爱惜将士,赏罚分明,但其实也是巧妙的谏言李洛。
能谏言,还能说得这么好听文雅,也就是文臣了。
冬月十八,大军终于通过元军放弃的固关,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高山草原,一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白云悠悠,缓坡起伏,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著名的关山草原了。
秦汉隋唐的战马储备,这片草原贡献很大。冠军侯击匈奴的战马,就出自关山草原。
原本,这片草原拥有十多万匹战马。可是元军在关中大败后,元廷陕西巩昌都总帅府官员惊慌之下,立刻将关山平原的战马,全部转移到北边的甘肃。
巩昌都总帅府,听起来名头吓人,可之前兵马都调入关中,被唐军歼灭,此时可谓极度空虚,不得不指望北面的甘肃行省。
而甘肃元军本来实力雄厚,驻扎了重兵集团。可如今全部调往了西域镇压四大汗国故地,眼下只有几万兵马,还不是精锐,根本挡不住挟大胜之威,兵锋正锐的唐军。
大都调兵的圣旨传到遥远的西域,再调兵马回甘肃,一来一回起码几个月,根本来不及。
可以说,无论是陕西巩昌都总帅府,还是北面的甘肃平章衙门,都没有多少兵力可用了。远水不解近渴,谁能料到大元在关中败得那么快,那么惨?
甘肃行省平章衙门这段时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关山草原的十多万匹战马,转移到遥远的凉州一代,都不敢留在巩昌(陇右)。
这个情报,李洛早就知道,所以当他看见空旷的草原时,并没有失望。
“陛下,这关山草原,当真是一片宝地啊!”随征的旅帅唐牧叹道,“我大唐有了这块草原,何愁没有战马和骑兵!”
同样随征的颜隼笑道,“你不知道,益州西北的松潘草原,也在我大唐手里。加上这关山草原,大唐就有了两大草原!”
松潘草原也是高山草原,原本是吐蕃的地盘,面积和关山草原相当,方圆都超过百里。有这两个草原在手,唐军的确不再发愁战马了。
李洛纵马跑上一处熟悉的缓坡,驻马瞭望草原,不禁有些感概。
之前,他就曾站在这个地方,欣赏草原风光,和他一起来的,是他的那个师兄。
他记得,当时夕阳西下,草原上秋风浩荡,一个身穿田野工作服的男子,正迎着夕阳往前走。那男子一手举着单反相机,一手拎着一把猎刀,回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师弟!快点!晚上我们在草原深处夜宿!敢不敢?和古人同眠啊!”
还是这片草原,哪怕到后世,这里仍然水草丰茂。可是中间却隔了七百多年的漫长时光。
此时也是夕阳,草原上霞光万丈,壮美无比。李洛迎着夕阳眯着眼睛,似乎有点恍惚,仿佛又看见那个男子,站在缓坡下回首微笑。
师兄……
想起这个人,李洛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这是一个带自己入行,曾经帮过自己太多,曾经像兄长那样关爱自己的人。
可是他从崔秀宁嘴里知道,师兄就是出卖自己的人,是崔秀宁发展的眼线。
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光辉事迹”被警局全盘掌握,还给警方提供了大量证据。要不是穿越到古代,他应该还在吃牢饭,肯定没有出狱。
呵呵,师兄啊,你出卖了情同手足的师弟,可那又如何?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你不是被师父利用,就是被执法者监视,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我呢?我做了皇帝,掌握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也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你,不能!
李洛心情复杂的收回思绪,传令道:“今夜,在此宿营!两日之内,必须穿过关山草原!”
“诺!”
…………
唐军即将来袭的消息,最先传到秦州(天水),顿时让秦州官员一片慌乱。
“镇守官人!不得了!伪唐大军来袭!已经过了关山草原,估计马上就要出关陇道,直扑清水县了!如何是好啊!”
秦州知州朵失塔赖匆匆忙忙的冲入达鲁花赤古尔不花的官署。
朵失塔赖,听起来地地道道的蒙古名字,可他其实是汉人,本名王成。
达鲁花赤古尔不花,才是真正的蒙古官人。
“来了就来了!大不了打仗!不然本镇有什么办法!”镇守官人怒了,蒙古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本州只剩一千多兵马,本镇能怎么办!你们这些契塔(汉人),怕死也没用!”
古尔不花说完站起来,“来人,披甲,所有兵马出城,去清水堵住叛军,不让他们出关陇道!”
什么?知州朵失塔赖(王成)愣住了。
一千多兵马,堵截伪唐大军?那不是扯么?这点兵马能堵得住,那何必放弃大震关和固关?
可是,他哪里敢劝阻?
“镇守官人,赶快向巩昌都总帅府救援,发兵抵抗啊!”朵失塔赖带着哀求的神色说道。
“求援?”古尔不花冷哼一声,“都总帅府的兵马,都在关中被无能的平章哈赤牙哥葬送了,整个巩昌三府十五州,现在也凑不出两万兵马!求援有个屁用!”
“还是拼命吧!你既然怕死,就不要去!”古尔不花轻蔑的扫了知州一眼。
朵失塔赖顿时语塞。
等到古尔不花率领最后的一千多兵马离开,他还是枯坐在官署,大冷天的急的满头是汗。
州衙属官们,也都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不少官员都想不管不顾的带着家眷逃跑。
就在知州朵失塔赖等人如坐针毡、犹如末日降临的时候,突然一个衙兵气喘吁吁的闯进官署,大声嚷嚷道:“知州官人!镇守官人没有去清水县阻击叛军呐!镇守官人往西去了!”
什么往西去了?那是逃跑!
朵失塔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古尔不花带走了最后一点兵马,是逃跑保命的?
自己怎么就相信,他会带着这点兵马飞蛾扑火般的去抵挡叛军?
蒙古人野蛮彪悍不假,可是他们不傻!
毫无意义的自寻死路,他们怎么会干?
傻的是自己啊。
“快跑!快跑!”朵失塔赖再也顾不得了。一把手的镇守官人都跑了,他这二把手还留在这里干嘛?等死么?
朵失塔赖一边收拾官印和文书,一边大声道:“叛军势大,只能暂时避避锋芒,留待有用之身,好为大元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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