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君主墓 12(1 / 1)

方尖碑 一十四洲 1908 字 10个月前

“饮此杯所盛水者……远离一切疾病与死亡。”

“那么确实是一件珍贵的物品。你们的君主就是因为这个,正在迫切地寻找它吗?”安菲微笑道。

剥皮犬歪吐着舌头看他。

“所以他会检查所有杯子形状的物品,一旦不是,就会愤怒毁去。那他的脾气真是太坏了。”安菲说,“小郁的脾气就要好很多。”

居然像是听出了他在用满意的语气夸奖别人,两条剥皮狗不满地汪汪叫了几声。

叫声刚落,余光里鲜红影子一闪而过。搜寻的士兵发现他了。

安菲将圣杯不着痕迹藏入袖中,折身离开,身影和两条剥皮恶犬一起没入重重宫室中,鲜红士兵一拥而上追过去。

墓道曲折,烟气隐隐弥漫。前方的通道两旁站着身着甲胄的武士傀儡,以黑铁样金属制成,身后背着长刀。

刻杯子的门后没有杯子,刻剑的门后没有剑,一种奇怪的禁忌。

郁飞尘走进去,十名武士齐齐向前跨出一步,长刀横砍向他。

又是一个阻止生人进入的关卡。郁飞尘劈手夺走离他最近的武士手中长刀,反手格挡住下个,借力跃起,削去另一个武士右臂,鬼魅般的身影直入通道正中!

快速的移动中,两边壁画如走马灯一般滑过,在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剪影。

背负大剑的武士用圣杯汲取了清澈的泉水,呈献给君王。

城墙的最高处,君主正对着太阳将其饮下。

将圣杯放回托盘上,君主对着地平线上的太阳张开双臂,那威严的华袍在风中激荡着,他闭着双目,整个人似乎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即将离开最后一名武士所能攻击的范围,郁飞尘眼神忽然一凝,下一刻他踹倒那名武士,令它往前方倒去——前方暗沉的地面上,赫然藏着密密麻麻的尖刃!

用武士的躯体铺路,总算走出了这段墓道,下一张壁画上,时间开始流动。

许多在君主身边的人都老去了。贵族女子和她的女仆一样,都已青春不在。大臣们的葬礼一个接一个举行,主持葬礼的牧师脊背也逐渐佝偻,最后,新的牧师接过了这一使命。再然后,他也老去了。

君王的面容却没有丝毫改变,永远是正值盛年的模样。他身畔的武士也是如此。

看来的确如那铭文所说,饮过用圣杯所盛之水后,他远离了一切疾病与死亡,永葆青春。

然而,发生了改变的,不止是时光。

021号还没走出去。格斗与砍杀都非他的长项,郁飞尘和武士打斗,他难以加入,只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在暗处,观察着壁画上的信息。

待武士们被郁飞尘打得缺胳膊断腿,战斗力大减,他才试着走了进去。

傀儡武士是不认人,也没有痛感的,不论是谁踏入此地,它们都会对其发起疯狂的进攻。

破烂的傀儡武士挥臂向021当头砸去,那一瞬间,021的瞳孔微微放大——比预计中的压力要恐怖多了,可旁观那人和它们打斗的时候,根本体会不出。

021咬牙,幽白的影子在他身周显现,动用本源力量,总算保住了这具身体。

但那个人是全没有动用本源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残暴…”021低头,唇角缓缓出现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但真是一种…一种优美……也许神的力量应该是这样……”

又一个武士攻来,021左右支绌,他往郁飞尘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墓道的尽头了。

“不……等等我……”

时间不再能改变君主的面容。但时间仍然留下了痕迹。它逐渐改变着君主的性情。

他所建立的国家是如此繁华富庶,兵强马壮,他的子民忠诚、快乐、勤劳,为他创造着源源不断的财富。他的权力永远至高无上,无人能僭越。

他习惯了,或者说他麻木了。

建立功业的举动带来的快乐逐渐变得有限,那么他的快乐就要从别的地方取得。

当艰难征战,建立国家的记忆逐渐远去,美酒、宝石与丝绸充满宫廷的每一个角落,君主所习惯的用度逐渐奢靡,他的宫殿愈发华美,厨娘用新生的小鹿的舌尖为他制作菜肴。

当曾追随效忠于他的仆人、贵族和大臣相继死去,他对待他人的态度也变得愈发苛刻残暴。

前一张壁画里,君主在议事厅里与几位大臣交谈,下一章壁画,大臣们就全部换了新的面孔,君主面露怒容,地面流淌着鲜血——同样的手法还描述了许多相似的故事。

美色、美酒,以奇异的刑罚折磨他人,用军队碾平令他不悦的国家,一切都在往另一个方向去。壁画的色调也逐渐变得晦涩、压抑,如同窒息。

快步穿行在墓道间,郁飞尘不求甚解地将壁画浏览过一遍。他的艺术造诣不能说是高明,仅仅是能够评价墨菲画作的程度。但壁画叙事的指向十分明显。他自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位伟大、开明的君主,在没有尽头的生命里逐渐变成了一位恶名昭著、横征暴敛的君王。

概括来说,一位暴君。这个词微微触动了郁飞尘的神经,他稍微审视了一下自己,自然和这两个字毫不相关,可以撇清关系。

最后一幅,血色的天空映着暴君黑沉的背影,有壁画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021号也已经被甩掉。

前方的景象郁飞尘觉得很熟悉。像一座迷宫的构造。

其实先前走过的路也很眼熟,圣杯门后墓道的走向大致也是如此。只是这一条因为要设置许多防止进入的机关,才显得曲折。两道门后竟然是对称的结构。

迷宫的地图早已经清楚地记在郁飞尘心里了。他走进去,打算用最短的路走出去。

首先,应该向右,下一个分岔口再向右,下下个向左。

郁飞尘走到第一个分岔口前,正打算向右的时候,那道曾呼唤过他的低沉声音又自前方深处响起了。

“向右……到我这里来……”

郁飞尘动作顿了顿,走入右方通道。下一个分岔口前,他停住没动。召唤声果然又响起:“向右……”

“向左……”

“就这样……”

“小心左边……”

郁飞尘避过左方轰然倒塌的墙壁。隔壁的迷宫里全是珍宝,这座迷宫里全是陷阱。而声音所指引的道路,俨然是走出这座迷宫的最短路线。它在帮助来这里的人?

四周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郁飞尘看向墓道深处:“要我去到你那里,去做什么?”

“找到我……解开我的……”

“锁链……”

“让我拿起……誓约的长剑……”

迷宫尽头,阴森的大门后,壁画又开始讲述。

这一次,画中的主角不再是君王,而是换成了其它许多人。

压抑而疯狂的笔触一一绘制着被君主以残酷刑罚折磨过的奴隶们,封地被践踏的贵族,对王国的未来充满忧虑的大臣,活在恐惧中的邻国的国王,乃至街头巷尾沉默着的平民。

当君主暴戾恣睢的恶行日复一日压抑在王国的上空,鲜血和贫穷蔓延在这片曾富饶美丽的土地,曾经对君主的信慕敬仰,也如渐渐散去了。

壁画上的所有这些人开始交谈,接触,最终,他们达成了某个危险的共识。

然而君主的权力如此至高无上,军队的防守那样严密,孱弱的邻邦无法形成威胁,又该怎样达成他们的目的?

下一张壁画,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君主身畔的武士。

再下一幕,身着甲胄,抱持大剑的武士平静地面对着自己身前的人们,目光投向远方,那是一个以超现实的笔法绘制着的,巨大而阴暗的、君主的背影。

有人半跪在武士身前,捧上一条漆黑的长长锁链。

武士接过了它,将锁链藏于甲胄之内,他走入宫殿,走向他的君主。

一幕接一幕,壁画逐渐变为纯粹的两色,血色是底色,黑色是两人的剪影。武士的剪影离君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君主始终没有回头——

漆黑的锁链,死死勒住君主的脖颈!

想知道最终的结果,郁飞尘目光飞快移至下一幅。

黑色。一切戛然而止。

巨幅的漆黑颜色,空无一物的长夜吞没了故事的结局。

谁胜了?谁败了?

隔壁的殿堂里,暴君那盛大的夜宴,不是正在举行吗?

郁飞尘走到最尽头。那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宫室。

“你来了……走进来……”

叹息般的召唤声近在前方。郁飞尘走进去。

无数条锁链纵横交错,它们的一端深深根植在四面八方的墙壁中,另一端则往中间去,将一个人形之物死死束缚在正对着郁飞尘的那面墙壁上。

一路上的重重危险,原来并不是为了避免盗贼之徒惊扰已逝之人的安眠,而是为了将他封印在此,不得解救。

四周空无一物,只有那被禁锢之人面前的空旷地面上,深深插着一柄布满裂痕的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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