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咥运的瞳孔,瞬间凝聚成针,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紧张。
三千人,全都是如假包换的突厥精锐。伯克苏尼失本人也是一等一的勇将。竟然就在他审问俘虏的功夫,便被唐军击溃。而从始至终,他都没发现唐军的存在!
“整队,赶紧整队迎敌,派人上去挡住溃卒,避免其冲击本阵。”讲经人穆阿也惊得两眼发直,然而,却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以最快速度向阿史那咥运建议。
不愧为万里挑一的智者,在短短几个弹指功夫之内,他已经逆推出了敌将的整个部署:
先以一部分斥候作为诱饵,欺骗突厥斥候去追捕。然后以大量葛逻禄仆从伏击突厥斥候,引诱阿史那咥运分兵。因为斥候已经被葛逻禄人诛杀,阿史那咥运所派出的兵马,当然无法及时发现唐军主力。待他们追着葛逻禄人的脚步主动冲入陷阱,迎接他们的便是唐军主力当头一棒!
而击溃了这部分兵马之后,唐军便可以挟大胜之威,直扑阿史那咥运的本阵。突厥这边既损了士气,又损失了大量人手,转眼之间就落入了下风。
连环计,如假包换的连环计!一环扣着一环,比水车上的齿轮还要精准。阿史那咥运这边必须不以常理应对,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唐将继续牵着鼻子走!
“结阵,所有人在我身后结阵。沙律,带着你的人冲上去,拦住住退回来的溃卒,让他们转身与你一起迎战唐军。”阿史那咥运的命令声终于响起,带着一丝丝战栗,“有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
“特勤,不要拦,直接杀散,直接将溃退下来的弟兄杀散。拦不住,溃卒太多,你不可能拦他们得住。”讲经人穆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果断在旁边干预。
“嗯?”阿史那咥运扭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
唐军虽然来势汹汹,他手中此刻却仍旧有八千五百多名突厥精锐。最终胜利属于谁,未必可知。
溃退下来的胆小鬼们固然可恨,然而按照军律,哪怕是最严酷的刑罚,也不过是处死所有小箭以上军官,士卒十中抽二斩首。怎么能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就直接杀散了事?
“唐军是故意驱赶着溃卒杀过来的,不是没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歼灭。你看看唐军的阵型,是不是非常齐整?”讲经人穆阿急得连连跺脚,却不得不花费一点时间,向阿史那咥运解释问题的关键所在。“你派沙律去阻挡自家溃卒,唐军看到了,就会从背后加强对溃卒的屠杀。溃卒们没时间考虑太多,本能地就会冲向沙律。到最后……”
“来人,去追上沙律,告诉他,敢冲击自家军阵者,杀无赦!”阿史那咥运恍然大悟,赶紧派遣亲信去补救。
怎么可能来得及?骑兵相对冲锋,两百步距离只需要五六个弹指功夫。没等他麾下的亲兵追上伯克沙律,后者已经带着两千名突厥生力军与逃回来的突厥溃卒正面相撞。果然不出讲经人所料,那些溃卒根本不肯听沙律等人喊什么,更没有勇气调转马头,去再一次迎战唐军,只管尖叫着继续逃命,眨眼功夫,就将沙律所带的生力军队伍,冲得百孔千疮。
而追杀在溃卒身后的唐军,却在一名小将的指挥下,齐齐松开弓弦。将成百上千支羽箭,向溃卒背后射去。转眼间,就将溃卒又射翻了两大排。其余溃卒吓得又发出一连串尖叫,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挤压,眨眼功夫,就将伯克沙律所带的突厥生力军彻底冲散!
“嗖,嗖,嗖——”更多的羽箭从半空中落下,将数十名突厥溃卒和生力军一并放倒。伯克沙律气得破口大骂,然而,却无法组织起任何反击。
这一刻,他的身前身后,挤满了自己人,要么是慌不择路的溃卒,要么是手足无措的嫡系。而唐军却在四十步之外,只管拿羽箭向他脑袋上招呼。每一排羽箭落下,都能给突厥人这边造成大量的伤亡。
“伯克,快走!”一名亲兵看到形势危急,用盾牌挡住半空落下来的羽箭,随即拉歪了伯克沙律的马头。
“不能走,必须把唐军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伯克沙律却没有因为紧张和愤怒失去理智,瞪着通红的眼睛高声咆哮,“给我杀!谁敢后退,杀无赦,先杀光了胆小鬼,然后再跟我一道迎战唐军!”
对策应该没错,然而,怎么可能落实得下去?亲兵们纷纷竖起盾牌,一边替伯克沙律遮挡羽箭,一边簇拥着加入逃命队伍,以免走得慢了,他成为唐军的重点剪除目标。
“停下,全都给我停下,原地结阵。咱们不能退!”伯克沙律又气又急,挥舞着横刀朝自己的亲兵乱砍。亲兵们被迫举盾格挡,同时纷纷开口苦劝,“伯克,没用的。咱们的队伍已经被溃卒冲散了,您身边只有我们几个。总计还不到二十人,再不走,就得被溃卒活活踩死!”
恰好一波溃卒尖叫着冲过,将亲兵们冲得摇摇欲坠。伯克沙律和他的坐骑也受到了挤压,不得不顺着溃卒们的冲击方向踉跄而行。紧跟着,又是一股溃卒跑来,将他们又挤远了二十余步。而唐军的新一轮羽箭也紧跟着从半空中落下,将数名溃卒连同坐骑一道放翻于地,血流如注。
这下,伯克沙律彻底清醒了。果断放弃了挣扎,任由亲信们簇拥着自己随着人流向西退去,再也不敢发出任何抗拒的声音。
“向两侧退,向两侧退,否则,杀无赦!”另一名突厥将领奉了阿史那咥运的最新命令,带领千余嫡系迎面冲来,挥舞着横刀,对自家溃卒展开了屠杀。
溃卒们毫无防备,眨眼功夫就被杀死了数百人。倒卷而回的人流瞬间停滞,随即,从正中间一分为二。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羽箭落下,越过溃卒的头顶,射向拦路的突厥将士,刹那间,也将后者射了个人仰马翻。
放完了一轮羽箭的唐军调转骑弓,将箭矢指向刚刚分头逃命的突厥溃卒,随即再一次拉满弓弦。羽箭破空声再度响起,伴着受伤者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正试图为自家生力军让开道路的突厥溃卒,眨眼功夫就又被射倒了一大片。余者再也没时间调整方向,尖叫一声,继续加速前冲。/apk/
“放箭,放箭阻击唐军。”伯克布鲁特又气又急,用横刀指向溃卒身后的唐军,厉声咆哮。“先射退了唐——”
一支冷箭越过人群凌空而至,正中他的哽嗓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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