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伴随着“吱呱吱呱”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停止,两名壮汉手中的大木工锯已经彻底锯透了那张胡床上的木箱。
胡床下面流了一大滩鲜血,血液还在顺着床板底部滴滴答答。
染血的锯片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
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张着嘴巴,痴痴的望着台上,瞳孔一颤一颤,喉咙里却发不出哪怕是一点声音。
“不知天子得知此事之后,又将作何感想?”
霍光此前还真没留意,司马迁何时竟瘫在了自己脚边……而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朝服上沾染了鲜血,同时腰部的位置也已经破损,只有上半身的衣物还能够好端端的穿着,下半身的衣物则完全与上半身脱离了联系,需几名助手帮他提着,才能够保证不会滑落下去,当众光了腚。
很显然,在细节方面,刘据已经做到了极致。
台下的万千百姓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感召,立即向台上的刘据下跪膜拜起来。
“这才是神仙,不死之身的神仙,我此生竟真的见到了神仙!”
“请太子神仙保佑我家人丁兴旺……”
他不相信刘据就这么轻易的挂掉了,不接受这个事实!
此前刘据在他的祖宅中为他驱除邪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样的人已经成仙,至少也成了李广利介绍的半神,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就在这时。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瞳孔又剧烈的震颤起来。
“接下来才是见证神迹的时刻,诸位可要看清楚了,万不可错过!”
紧接着他的手也动了起来,甚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霍光就算是奉车都尉,可自己的父亲也是太史令,而他大概率也是要接班的。
因为他们清晰的看到。
“嘤————!”
随着一人大喊着跪下。
脚边忽然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是司马迁。
“哎呦!霍都尉,你做什么?”
“!!!”
“不必惊慌失措,难道你们忘了在下方才说过,殿下将为诸位显露最后一个仙术么?”
刘据的上半身还露在外面,刘据的下半身也露在外面,而那锯子却已经从他掩于木箱中的腰部锯了过去……
“救苦救难的太子神仙,请赐我家一个男丁吧,已经连续六个女娃了……”
下一刻。
难以想象,这期间刘据竟未发出一声惨叫。
“腾云驾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仙酿”的浓郁酒气还在唇齿之间!
造神进度……100%!
“啊……”
“乃翁这辈子值了……”
这岂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如此在众人的注视下。
“不可能,不可能!”
望着亲信离去的背影。
胡床与胡床上的木箱立刻被拉开一分为二,又有两人拿着两块毯子遮住了胡床的横截面,避免里面的情景被观众看到。
霍光此刻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甚至就连已经跟随霍光跑到台下的地方官员和一众方士。
“太子神仙……”
“太子神仙,我命苦啊……”
他只在想,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么这件事一旦如实载入史册,必定会掩盖这一朝所有史事的光辉,成为万千史料中最闪耀的那颗星辰。
此刻他依旧是一个完整的人,与此前不同的唯有身上那套宽大的朝服。
霍光只听到耳中响起一阵嗡鸣,这嗡鸣声极其刺耳,掩盖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也让他仿佛石像一般僵在原地。
“太子神仙,我父病重多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即众人立刻陷入了骚乱,大人连忙掩住了孩童的眼睛,女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男人揽住了女人的肩膀,年轻人扶住了老者的身子。
霍光真心瞧不起那些方士,话说他们此前不是一个个都呈上了书信,争先恐后声称自己有请神的本事,请命协助刘据举办请神仪式的么?
无论是提前准备的装了血浆的水囊,还是故意染上血浆,还命人环腰剪开的朝服。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而是是一场毫无逻辑,超出认知的梦……不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么?
“拜见太子神仙,请太子神仙赐福!”
刘据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没有人会来审查他的节目,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好的来东莱候神,为什么变成了这个太子表弟成神?
朝廷那些个斩首啊、腰斩啊之类的刑罚,岂不是对太子毫无用处?
那几名助手又重新将胡床摆在了台中,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上下两截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随后取走了遮盖横截面的毯子。
我们究竟看了一场怎样的仙术?
终于。
任何官员都应该对史官有起码得敬重,哪怕是天子也不例外,否则史官手中的笔便会教他知道什么叫做杀人不见血,什么叫做秉笔直书,什么叫做铁骨强项。
他们只能看到他上半身露在外面的胳膊,和下半身露在外面的双腿在不断地活动,但到了现在,他的胳膊和双腿也已经不再动了。
霍光已悄然退出人群,返回住处奋笔疾书,写好这封奏疏之后装入竹筒,盖上封泥,又占上了鸡毛,而后将一名亲信叫到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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