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彻。
“哼……”
刘彻此刻案几下的双手早已握作了拳状,但表面上看起来却依旧面沉如水,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然而苏文和卫青等人心中却无比清楚。
刘彻越是这副模样才越是危险,他不会对一个死人表露任何情绪,因为没有必要,反倒是他掀桌子砸坐席、对你破口大骂的时候,才说明你还有救,他对你还抱有期许。
没有人知道,卫青现在最想听到的,反而是刘彻骂出那声“逆子”。
可惜并没有……
片刻之后。
“说下去!”
上首终于传来刘彻那低沉的可怕的声音,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堂下百官心头为之一颤。
通常情况下,这三个字代表的不是刘彻接受了谏言,而是给了罪臣一个留下遗言的机会,以彰天子之仁慈。
“陛下,臣有话对殿下说,请陛下恩准!”
结果不待刘据开口,跪在堂下的桑弘羊却忽然接过了话茬,大声请命道。
“?”
刘据侧目看向了桑弘羊,心中暗忖:
果然!
只要到了这种时候,就一定会有人受到了“穿越福报”的神秘力量影响来背刺我,这回又换成桑弘羊了是吧?
“说!”
刘彻依旧只沉沉的回了一个字。
桑弘羊连忙叩首谢恩,这才面向刘据的方向,拱手道:
“殿下,下官对殿下的言论不敢苟同!”
“下官承认,因为下官等人用人不当,管理不力,使得盐铁官营之策出现了许多弊端,对百姓造成了一些影响。”
“但这绝非陛下与民争利,更非盐铁官营的初衷!”
“盐铁官营旨在堵塞豪强大家的兼并之路,旨在将那些商贾大家的利益收归国有,而并非增加百姓的负担,如此国库内帑充盈,才可抗击四夷外敌,才可济民救灾,本意是造福百姓,稳定盐铁价格!”
“因此下官以为殿下此言差矣。”
“盐铁官营与增加百姓税赋不可混为一谈,性质也截然不同,如今形成了与民争利的局面,那也是盐铁衙门官吏的责任,是大司农的责任。”
“若有骂名,这骂名也该由大司农承担,由盐铁衙门的官吏承担。”
“因此盐铁官营之策并非殿下口中的百害而无一利,其实是利国利民的国策,是大智慧。”
“正如刀剑在汉军将士手中,便是卫国杀敌的利器,而到了市井游侠手中,便成了以武乱法的凶器。”
“难道殿下能说这刀剑也有好坏之分么?”
“坏事的在人,不在刀剑,更不在盐铁官营,请殿下明察!”
“……”
听了这番话,刘据越发确定,桑弘羊就是受到了神秘力量的影响,正在换着花样的救自己。
因为只要桑弘羊能够将自己驳倒,就算是帮刘彻找回了场子。
届时刘彻的怒火就会消弭大半,就算要找人开刀,考虑到他的太子身份,他也不会首当其冲,起码不会太重。
事到如今,已经可以了。
刘据对这次试验的结果相当满意,下回若是遇上真正的政敌,或是陷入真正的危机时,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别人敢针对我,我就忤逆刘彻,然后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于这盐铁官营嘛……
他其实非但不反对,还举双手赞成。
此等国家利器,自然必须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绝对不可能交给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若是这些商人真形成了大规模的垄断,于国于民才是真正的大害,具体的坏处在后世的那些财阀资本控制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显现。
正如桑弘羊所说,坏事的在人,不在盐铁官营。
因此刘据绝对不是想推翻盐铁官营,他只是希望推动盐铁官营的改革,让这个国家利器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损坏国家利益的事,他自然是不会干的。
毕竟他现在是大汉太子,而且还是只要利用好“穿越福报”漏洞就稳如泰山的大汉太子,今后这大汉江山,也终归是他的江山。
而且有些事,刘彻能干成,他还真未必能干成。
于是。
“桑农丞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刘据微微颔首,
“既然盐铁官营的初衷不是与民争利,而是旨在与商争利,结果如今却又变成了与民争利的局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伱们与这些盐商铁商争利的时候,争的还是不够狠啊,你们这骂名背的不亏。”
“另外我觉得吧,利大者疑。”
“甭管那些太学儒生和贤良文学说什么,一旦盐铁取消了官营,受益的最大肯定不会是他们,因此他们八成只是被人利用、被人收买或是被人蒙蔽的嘴巴。”
“至于站在他们背后的是什么人我就不点名了。”
“我就是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你说这些盐商铁商如今非但在各个盐铁衙门中担任要员官吏,还有能量发动那些太学儒生和贤良文学置喙国策,操纵民间舆论,甚至是试图左右国策,借机抹黑我父皇的名声,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不行了不行了,我都不敢细想。”
“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们大司农,你们身为这些坏人的顶头上司,面对如此严重的问题,夜里竟还能睡得着觉,心可真是够大的。”
“佩服佩服,请受我一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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