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什么“郑庄公箭射周天子”。
谁是天子,又将谁比作天子,刘据此举,何尝不是射向当今天子的一箭?!
还有那什么“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搅浑我舟下的水岂会是小事”。
怎么能说是你舟下的水,那是天子舟下的水,天子的舟自有天子掌舵摆渡,你现在只是天子舟上的乘客!
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再结合上刘据的所作所为。
卫青甚至怀疑刘据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刘彻那个天子,或是已经生出了谋反篡位的心思……他都能产生这样的怀疑,那么这些事情一旦传到刘彻耳中还了得?
“不行!”
“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必定要出大事!”
卫青顷刻间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由事态自由发展,必须以雷霆之势出手干预,将这件事的损害降到最低。
“你刚才说,这回你亦帮太子做了不少事,河间国官员和士族望族作奸犯科的事都是你带伤去查的,你还有这个本事?”
卫青又看向卫伉,面露怀疑之色。
“父亲,正所谓人各有志,天赋也不尽相同,就算我此前不争气,父亲也不必如此瞧不上我吧?”
卫伉倒有些不服气了,挺胸说道,
“难道父亲忘了我此前被天子封作侍中的事么?若我果真一无是处,就算有太子举荐,陛下随便给我个闲职便是,又怎会将我封作侍中?”
“……”
卫青闻言终是愣了一下,重新审视起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或许是灯下黑,加上上回卫伉还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個问题。
所以,这个逆子该不会是在为天子做类似的事吧?
这可不是小事,与那些酷吏也截然不同,若是做成了,便有可能成为天子的第三只眼睛和第二个影子。
但同时这件事的危险系数也是极高。
所谓伴君如伴虎,自此卫伉便不能再有任何的私心和立场,或者说他的私心和立场只能在天子这一边,稍有逾越便是万劫不复……
这个傻儿子,能明白这个道理,能做到这一步么?
恐怕不行,瞧瞧现在。
这个傻儿子为了争一口气,已经将此事暴露给了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卫青心中再次担忧起来,觉得还不如让卫伉回到家中继续混吃等死,至少能有个好死。
却听卫伉又摇头晃脑的说道:
“父亲这是什么表情?”
“我可听太子表弟说了:父亲焦虑的其实并非是我有没有出息,而是自己为未来兜底的能力。”
“说句父亲不爱听的,父亲终有一日要先离我而去,这大司马大将军的殊职也并非世袭,因此能一时为我兜底,却不能一世为我兜底。”
“既然如此,父亲何不放宽了心,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者说来,父亲其实已经给儿子兜了个大底,只要儿子不作死,未来父亲的万户长平侯便是儿子的。”
“儿子已经很知足了,难道父亲还嫌不够么?”
“?”
这话一针见血,刺的卫青心脏又是一抽。
废话,为父焦虑的不就是你连这个长平侯都接不住么?
他就不明白刘据这个太子外甥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骚话,虽然不如儒家那些哲理言简意赅,但却能直击问题本质,触动人的心灵。
天下那些个争先恐后鞭策子嗣的父亲母亲,可不就是中间这干不上不下、稍有不慎地位就会滑落的父母?
看看下面的那些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平头百姓,有几个为此焦虑的?
再看看上面的刘彻……
哦对,刘彻本来是不怎么焦虑的,不过近两年也挺焦虑。
因为这个太子动不动就要将天捅破,天塌下来先砸中的必是他那个天子,他不能不焦虑……
算了算了。
为未来兜底的能力我是说不好,但为现在兜底的能力不但有,而且很大!
这回就让你们几个小辈好好瞧瞧我的兜底能力吧!
……
当夜。
卫青便以大将军和舅父的名义收走了刘据身上的河间郡太守虎符,然后找到了如今名义上还是河间郡守的尉晨。
“大将军,下官……”
见到卫青,还在养伤的尉晨自是不敢怠慢,慌忙拖着伤体出来迎接。
说起来这个家伙运气也是真好,他的伤口比卫伉大了许多,也深了许多,但经过义妁的缝合之后,却几乎没有出现严重的发炎症状,只是第二天开始发肿,第三天发了一天低烧就抗了过去。
“不必多礼,寻个安静的地方,我只私下与伱说几句话。”
“诺。”
尉晨忙不迭答应下来,将卫青领进郡府衙门的书房,又屏退了左右。
“你身为一郡之守,应该知道遗失虎符是多大的罪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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