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因为眷恋家中娇妻,耽误了军队行期,却借口路途遥远险恶,公然违反朝廷的法令制度,此乃将军第三过也;”
“军队要更换最新的环首刀与弓弩时,武库每日调出多少兵器,将军却佯装不知,以谎言蒙蔽我父皇,借机中饱私囊,此乃将军的第四过。”
“我父皇命我问将军一句,如果人人都似将军这般在外行事,那么四海之内还有我父皇可以信任的人么?”
“我父皇再问将军,这回出海,将军能率众以掩过否?”
“噗通!”
话音未落,杨仆已经双腿一软,跪在刘据面前俯首请罪:
“殿下,末将罪该万死,愿尽死赎罪!”
杨仆怎么说也是朝中老将了,怎会不知道这些罪名意味着什么?
就这么说吧,若是换了旁人,随便一项罪名拎出来,就算不是直接诛族吧,也是毫无争议的必死之罪。
而且他心中无比确定,这道口谕一定出自刘彻之口。
因为刘据除了此前征发西羌之外,从未参与过任何军政之事,更是从未与他有过接触,根本就不可能将他的这些罪名罗列的如此清晰。
然而他哪里知道。
这些罪名其实完全就是刘据从史书中复制出来的内容,只是根据实际情况略微改动了一下。
刘彻也的确在历史上下过这样一道诏书,不过那是他在攻下南越国之后,准备攻打东越国之前。
而这一次,因为刘据的那番神奇操作,南越国非但没有发生战事,东越国和南疆诸国也一同接受了“一国两政”,纷纷选择内附归顺,自然也就没有了征发东越国的战事,这道诏书也因此并未出现。
而在接到这封诏书之后,杨仆显然是被吓坏了。
自此在攻打东越国的时候,杨仆那叫一个勇猛,永远带领麾下将士冲在第一线。
后来与荀彘合击卫满朝鲜,其实也是做到了身先士卒,虽然结果不太好,但回去之后荀彘被刘彻直接下令处死,却允许杨仆使钱恕罪,亦可看出刘彻对他在此战中的表现还是相对比较认可的,至少认了他一个苦劳。
至于刘彻在这道诏书中提到的过错是不是确有其事?
刘据倾向于确有其事,不过应该都不算太过于严重,至少还在刘彻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因此才只是下诏责问,而并非直接抓捕处死。
而杨仆现在直接跪下请罪,并非大喊冤枉,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杨将军快快请起。”
刘据伸手将杨仆扶了起来,笑着道,
“刚才那些话是我父皇命我转问杨将军的,杨将军何须向我跪拜请罪?”
“何况这回来到王俭城,我观杨将军治军有方,此前处置辰国的军援事宜亦是井井有条,早已对杨将军刮目相看。”
“因此在我看来,我父皇提到的这些过错,八成是有人在我父皇面前谗言作梗,故而引起的一些误会……何况犯下如此多的罪过,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诛族,而我父皇却只是命我给杨将军带来口谕责问,这何尝不能说明我父皇其实心底里还是看重和信任杨将军的?”
“请杨将军放心,这回只要办好了这次出海的事,达成了我父皇的目的。”
“杨将军非但功可抵过,这次回去之后,我亦会在我父皇面前为杨将军多多美言,绝不让杨将军这样忠心大汉的将领流血又流泪!”
杨仆才刚刚站起身来,闻言立刻又跪了下去,感激涕零的道:
“多谢殿下抬爱,末将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以谢君恩!”
这个“君恩”可就有两层意思了。
天子是君,太子也是君。
天子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自是该谢。
太子依旧信任于他,还答应为他美言,更是该谢。
只不过潜移默化之间,杨仆也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功过能否相抵”,那是刘彻说了算的,而左右刘彻如何评判功劳,甚至是否能在功过相抵的基础上再多谢功劳的话语权,则掌握在刘据这個太子手中。
因此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在刘据面前表现……
“杨将军不必多礼,你我这回都是为我父皇办事,与杨将军互相扶持协助亦是我分内的事,何来什么抬爱不抬爱之说?”
刘据又将杨仆扶了起来,脸上笑容和煦温暖。
父皇啊,这都是你这次教给我的手段。
你给我派来一群戴罪立功的大臣,应该也不会介意再多这一个吧?
至于此举是否会将杨仆逼反,像疑似到了倭国的徐福一样一去不回,刘据倒并不担心,历史上杨仆在攻打朝鲜之前就收到了这道诏命,不是也没生出丝毫反心,最后汉灭朝鲜之战打成那副德行,还不是一样老实返回长安接受惩治么?
何况,刘据还给他留了足够的希望……
……
帐内。
“嘶……”
韩说正在来回踱步,他不可能不好奇刘据将杨仆拉出去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杨仆是这回的水军统帅,而他则是陆军统帅,两人名义上虽是平级的协作关系,但实际上无论是从领兵数量,还是从官阶级别上,他都应该在杨仆之上。
结果自己的这个准女婿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和杨仆开小窗去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自己这个准岳父的面说的么,难道身为准岳父,自己还能出卖自己的准女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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