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一来,匈奴就成了大汉的箭矢。
也可以说是大汉座下的马匹!
大汉如何牵扯缰绳,如何挥动马鞭抽打,匈奴就要往哪里奔跑,就要奋力撂蹶子……这处境还不如成为大汉的附属国!
好歹大汉的附属国只要领了大汉的印绶,承认是大汉的臣子。
就依旧拥有大部分的自治权,并且王族在自己国内的统治地位不但会得到大汉的承认,甚至必要的时候,大汉还会出兵给予军事援助帮其维持统治。
而现在的匈奴,却更像是大汉圈养的牲畜……
然而乌维单于根本就没得选。
哪怕此前的丧子之痛令他恨刘据恨得牙痒,极端被动的处境也令他不得不被迫接受刘据的阳谋,像牲畜一样接受刘据的“好生之德”。
“我为何会决定西迁?”
“我怎么就想到了西迁?”
“为何感觉西迁才是汉朝、或者说这个汉朝皇子的阴谋?”
乌维单于忽然有些后悔,然后想到了一个影响了自己决策的人——卫律。
如果没有卫律,他根本不会考虑放弃匈奴的龙兴之地,带领族人向西迁移,以避开汉朝铁骑的猛烈攻势。
如果没有卫律,他也根本不会力排众议,在匈奴出现劣势时,执意西迁。
如果没有卫律,他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当年伊稚斜单于不也一样被霍去病率领大军杀到了新龙城,还封狼居胥么?
可那又如何,匈奴只是暂时放弃了新龙城,待汉军撤走之后再回来,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并且近些年实力还有所恢复么?
所以,匈奴本来可能根本就不需要西迁。
而匈奴西迁恐怕也不是这个汉朝皇子最担心的事情,而是他最希望的事情,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就是要让匈奴西迁,然后被迫成为供其驱使的牲畜,将汉朝的影响力伸向西域以西更加广阔的土地。
比如大夏国、比如安息国。
还有比安息国更西的国家和区域。
匈奴来做恶人,汉朝来做好人。
然而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显然已经晚了。
匈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汉朝皇子鞭下的牲畜,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甚至就连与安息国和大夏国联合起来对抗汉朝都无法做到,因为目前汉朝皇子划给匈奴的这片土地根本就养活不了这几十万匈奴人,如果不继续侵占更多的土地,劫掠其他的国家,饥饿的匈奴人很快也会失去控制。
而不论是目前得到“西约”联军援助的大月氏,还是刘据点名要保的身毒国。
都不是匈奴能去侵占和劫掠的,因为现在不只是汉军,就连“西约”联军亦已令他麾下的匈奴人闻风丧胆,贸然行事只会遭遇更大的损失和压力。
那么就只剩下了与刘据给匈奴人划出的这片区域接壤的大夏国和安息国。
并且就连麾下的匈奴人是否会入侵这两个国家也都并非完全在乌维单于的控制之下,正如此前匈奴人劫掠汉朝边疆一样,其实十次之中至少有五次都不是匈奴单于的意思,而是一些部族自发前去打秋风。
事后匈奴单于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之前的近百年间,匈奴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并且早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忙时放牧、闲时打秋风的习俗。
也就是说。
如今在刘据划定的这片区域生活,他养活不了麾下的这些匈奴人,便无法控制这些匈奴部族去劫掠临近的国家。
他们不敢触汉朝和“西约”的眉头,自会将手伸向大夏国和安息国。
哪怕他与大夏国和安息国定下盟约,如果时常发生匈奴人劫掠大夏国和安息国的事情,恐怕也很难将盟约维持下去。
“卫律误我啊!”
乌维单于忽然感到无法言喻的绝望,
“难道匈奴终要灭绝在我手中,我将成为匈奴最大的罪人么?”
“来人,将卫律给本天子召来!”
他要好好问一问卫律,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尽管许多事情已经成了事实,根本就不再需要验证。
片刻之后,卫律进入帐中。
见乌维单于面色难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眉顺眼的行礼:
“卫律见过单于……”
他虽然不知道那几个被放回来的匈奴人究竟对乌维单于说了什么,但最近也同样活的提心吊胆。
因为匈奴西迁之后,汉军与“西约”联军始终如影随形。
匈奴人并未得到水草肥美的大片草场,还在西迁的过程中遭遇了更多的损失。
这种情况下,所有知道是他向乌维单于提议西迁的匈奴人,心中对他都有着诸多不满,如果不是他始终留在乌维单于身边,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被哪个匈奴人一刀宰了。
最重要的是,他也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说好的刘据最担心匈奴人西迁呢?
为何匈奴人西迁之后,反而促成了“西约”越发壮大的事实,如今光是“西约”的联军,便已经足以杀破匈奴?
坏人全让匈奴做了,好人都让大汉当了。
利大者疑。
这种全是大汉获利的事,能是刘据最担心的事么?
现在回想起来,刘据当着他的面无意间说出“最担心匈奴西迁”的话,又在他出使匈奴右贤王期间发兵攻打,令他里外不是人,不得不投降匈奴,并将这个“担心”带给匈奴。
怎么越想越觉得刘据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将他当做了棋子,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呢?
“本天子真是糊涂,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是汉朝给本天子送来的细作吧?”
乌维单于自嘲的笑了起来,弯出鱼尾纹的眼睛里面却浮现出了杀意。
“单于明鉴!”
卫律心头一颤,瞬间跪在地上,
“小人本是与匈奴更近的胡人,心中始终向往匈奴,对单于说的每一个字皆是肺腑之言,绝无做过欺骗单于的事情,更绝不是汉朝派来的细作。”
“何况若小人果真是细作,单于率领匈奴人西迁期间,小人便随时可以趁乱逃走,又怎会一路跟随单于力道此处?”
“而自小人出使右贤王以来,可谓步步惊心,踏错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天底下哪里会有小人这般如此赌命的细作?”
“是么?”
乌维单于却又冷哼一声,
“此前本天子的儿子设计埋伏汉朝皇子,汉朝皇子便敢以身入局,以己为饵,不但害死了本天子的儿子,还重创匈奴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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