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这一刻,串联所有事件的疑点瞬间通透起来,仿佛一片蒙在眼前的云团被一只大手拨开,刘据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澈,
“这小子竟以自己为饵,试图钓出所有反对我的人,为我继位大统铺平道路!”
“???”
郭振闻言面露疑色,有点没太听懂。
不是没听懂刘据在说什么,而是一时之间尚未想通其中的联系。
刘据却并未在意他,只是自顾自的摇头自言自语:
“有些鱼儿太巨大,有些鱼儿太狡猾,若无非常力道与非常手段,很难将其一网打尽,令我父皇下定决心,令天下人信服。”
“这小子一定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因此竟打算赌上齐王的身份与性命,紧紧抱住这些鱼儿做了一场玉石俱焚的局……齐王的身份与性命,的确是勉强够换家了,这小子也的确成长了许多。”
“不过我愚蠢的弟弟啊,你终归是小看了我。”
“我如今若要办此事,又何须献祭了你……此前的蛰伏忍让,还有逃避,不过是照顾父皇的感受罢了。”
“不过事已至此,你已经为我打好了窝,我又怎能辜负你的一片诚心?”
“这回我们兄弟二人便痛痛快快的大闹一场吧……可惜这些鱼尚且不够开办这场盛宴,看为兄将网撒的再大一些,再广一些,真真正正的孝敬给父皇一个天大的惊喜。”
“!!!”
听到这里的时候,郭振终于大概明白了刘闳在最近的这些事中扮演的角色,但刘据最后的话却又让他听不懂了。
什么叫网撒的再大一些,再广一些?
什么叫真真正正的孝敬给父皇一个天大的惊喜?
光是此前的那份名录,便已经涵盖了近半个朝堂,这一网下去已经足以在朝野之间引发巨大震动,说不定还将因此引发动荡。
若是刘据还要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范围……他难道是打算造反不成?
郭振真心有点不太敢再想下去,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突跳個不停。
这世上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能够对朝堂官员、王公贵族和地方豪强开启地图炮,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清算洗牌,那就是改朝换代!
甚至就算改朝换代。
周朝、秦朝、包括高祖建立的大汉,也依旧有大量前朝的诸侯、官员、贵族和地方豪强钻了空子,摇身一变成了大汉的开国功臣,非但没有遭到清算洗牌,还令自己的权势地位更加稳固。
所以,刘据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大汉还要不要了?
他的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了?
确定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是孝敬给天子一个天大的惊喜,而不是惊吓?
“孝敬”这两个字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这一刻,郭振莫名心疼了刘彻一秒钟……
此前是刘据一个人搞事,现在又多了一个刘闳,长子次子珠联璧合、不谋而合、志同道合、内外结合……
是不是刘彻的基因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巨大缺陷,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的形成了如此哄堂大孝的局面……这肯定怪不到卫子夫身上,毕竟刘闳如今虽过继给了卫子夫,却怎么都不能算做是卫子夫亲生。
“行了,别愣着了,也不用猜我要做什么,你猜不出来的。”
正当郭振心慌之际,刘据已经回过头来看向了他,
“如今事情已经明晰,我也该有所行动了……你即刻派人前往廷尉,召杜周前来博望苑见我。”
……
半个时辰后。
“杜廷尉,我最近听人说,你才做了几年廷尉,家财已累计巨万?”
见过礼后,刘据才示意杜周坐下说话,还命人给他斟上了茶,结果一开口就吓得杜周直接弹跳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股瑟瑟。
“下官知罪,殿下饶命!”
身为一个极尽残酷之事的酷吏,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比刘彻更令他忌惮,自是非刘据莫属。
尽管他现在已经执掌廷尉,是正儿八经掌握实权的九卿之一。
这亦是一种PTSD。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刘据“毁堤淹田”的时候。
刘据是如何将他携带的天子节杖当做烧火棍,如何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天子使者,拿捏成了一个耳聋眼瞎嘴不能言的摆设的。
他也同样不会忘记。
刘据如何给他提醒,如何给他机会,让他能够在此生可能都不再有升迁机会的情况下,于某些特定的事件中顺应圣命,于某些特定的事件下表现过人,又实现了难以想象的快速升迁。
尽管在历史上,他本来就会晋升为廷尉,未来还会晋升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但这些事情除了刘据,他又怎能提前知道?
所以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是刘据给的,刘据始终对他有知遇之恩。
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
则是刘据在“盐铁官营改革”之事中私下给他的指示:
“该收好处就收好处,不用我教你,收敛一点就行。”
如今杜周的年纪也不小了,为官已有二十余年,曾几何时收到过如此“善解人意”的指示?
这越发令杜周对刘据又敬又畏,总觉得刘据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自己……而一个能将他抬起来,又对他如此了解的人,此前将他抬得多高,自然也随时能将他摔得多重,只看他有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杜周对刘据的敬畏,都在刘彻之上。
此刻刘据忽然说出这种话来,而且是以听政太子的身份,无端的就给了他一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感觉,魂魄都差点离体而去。
“起来吧,我又没有怪伱意思。”
刘据倒笑的颇为和善,还主动伸手搀住了杜周,
“你为我父皇、为大汉做了那么多事,得罪了那么多人,也算是劳苦功高,如今已贵为廷尉,过几天好日子也无可厚非。”
“承蒙陛下与殿下赏识,下官不过是尽分内之事罢了,怎敢居功?”
杜周哪里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告罪。
“说得好,如今正有一件分内之事需你尽力去做。”
说着话的同时,刘据从案几上拿起一卷简牍,递到杜周手中才道,
“你身为廷尉应该有所耳闻,封禅大典期间曾出了一桩命案,我父皇命我与霍光霍都尉彻查,这便是我们查出来的结果,你先看看吧。”
“诺。”
杜周自然知道刘据说的命案是什么,自然是一个宫人莫名身亡和两名膳夫服毒自尽的案子。
不过那个案子没有公开,在南越巫师自尽之后就悄然画上了句号,除了当事的几人和与此事有直接关系的人,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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