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
刘据早已不是第一回出席早朝,不过听政却还是生平头一回,这对他自己、对刘彻、对百官、乃至整个天下都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因此他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进宫。
凌晨三四点的宣室殿,除了宫里的期门武士、郎官和宫人之外,真心没多少人见过。
此刻宣室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有郎官宿卫殿门,有期门武士巡视内外,还有一众宫人正在清扫整理,为即将到来的早朝做准备。
卫子夫则比刘据来的更早,早早领着几个宫人与一什长乐宫卫等在后殿。
得知刘据到来,立刻有宫人出来将刘据请了进去。
“母后,你怎么来了?”
对此刘据一点都不意外,见到卫子夫之后先是施了一礼,而后明知故问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为母如何放心的下,你不主动来与为母商议,为母还不能主动跑来叮嘱你几句?”
卫子夫略带怨念的瞅了他一眼,板着脸嗔道。
她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显得比刘据还要紧张,原本以为面对如此大事,卫青又已经不在了,刘据在朝堂上连个强力的帮衬都没有,总得进宫来与她说道说道,听取一下她的想法,哪知刘据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一直到昨天晚上都未曾出现。
这就让她越发坐不住了,于是又是一夜没睡,早早就来了宣室殿等待,一定要在早朝开始之前见一见刘据。
“怪儿臣考虑不周,让母后费心了。”
刘据挺起胸膛的笑了起来,
“不过母后不必多虑,儿臣已经今非昔比,足可以独当一面,不过是区区一次早朝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母后已操劳了一生,亦该安心颐养天年才是,不必事事劳神费心。”
“……”
卫子夫闻言微微一怔,心头一阵恍惚,隐约在刘据身后看到了一个刘彻的虚影。
太像了!
这个儿子与刘彻真是越来越像了!
虽然说话的语气和语境截然不同,但话里话外皆是拒绝她掺和政事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大汉的两宫制,难道是要自她开始断代了么?
好在卫子夫对此早已习惯,毕竟在这之前的数十年,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处境。
再加上刘据这些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对她言听计从的顺子,就连于情于理都该由她来操持的婚事,她都左右不了刘据。
她算是已经被这父子二人都PUA了一遍,此刻倒也并未觉得有多失落。
相反见到刘据此刻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安的心还略微安定了一些,对刘据多了一些信心。
“你有如此信心,能够如此淡然处之是好事。”
回过身来,卫子夫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都是你头一回听政,这些朝堂大臣敬你父皇、怕你父皇,但却未必敬你怕你。”
“因此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万不可操之过急,务必多听多看少说,若遇上拿不定主意的难题,亦不必当堂做出决断,待早朝结束之后考虑全面之后再做定夺,你舅父虽不在了,但为母、你姨夫、还有一众如今身负要职的表兄弟仍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还有,记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你如今根基尚且不稳,最忌讳在朝堂上失仪失态,如此只会让这些朝堂大臣看轻了你,一定要喜怒不形于色,令他们看不透你。”
“还有,若你想治一些人,同样不可操之过急,应效仿你父皇,先拉拢一批人,扶持一批人,利用这些人与其制衡,再逐步寻找取而代之的时机。”
“还有……”
哪怕贵为皇后,卫子夫与天下的母亲也是一样,临事之前便有说不完的叮嘱,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当做挂件挂在儿子身上。
“请母后放心,母后的叮嘱儿臣都记在了心里,定不会令母后失望。”
刘据也丝毫不急,颇为耐心的听完了卫子夫的全部叮嘱,方才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只压着声音用一句话就彻底让卫子夫安下心来,
“母后怕是还不知道,儿臣已经提前收到了密报,我父皇此次龙体只是小恙,如今已经没有大碍,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执政。”
“此话当真?”
卫子夫眼中划过一抹惊喜。
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刘彻的保密工作做的极为彻底,卫子夫也不知刘彻这回其实是装病,因此所有的不安都是建立在假设刘彻即将驾崩的基础之上。
尽管她也希望刘据能够自此继位大统,心中那块悬了二十余年的石头安稳落地。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刘彻终归是那个最令她安心的人。
只要刘彻还在,朝堂就不会出现震动,时局便很难出现动荡,哪怕再大的事情都能安稳渡过……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目前在她心中无人可以超越。
更何况她与刘彻可是夫妻,数十年相濡以沫的夫妻,哪怕刘彻平日霸道了些,她内心之中也依旧倾心,怎会盼着刘彻驾崩,尤其是他尚未给刘据铺平道路前驾崩?
“母后看着便是,等今日早朝结束之后,我父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刘据笑呵呵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有许多东西需向你父皇学习。”
卫子夫连连点着头,却又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眉头一蹙直视向刘据的眼睛,不无担忧的道,
“据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打算在这次早朝上做什么你父皇不得立刻赶不回来收拾摊子的事?”
“儿臣在母后心中便如此不教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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