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苟且偷生(1 / 1)

鼎定南北朝 碧海思云 1907 字 6个月前

卫铉是个实干派,不是那种说得激动、最后却一动不动的人,与尔朱英娥敲定合作,便和薛怀恩、石忠带上几斤黄金去王氏坞堡拜访王延昭。

薛怀恩乘坞堡庄丁前去通知王延昭之时,低声向卫铉说道:“家主,对方根深蒂固,朝堂更有要员无数,我们一旦走上此步,就无法回头了;要不要再好生考虑下?”

事到临头,昨晚出主意最多的薛怀恩反而有些犹豫了;倒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人一旦上了年纪,其顾虑比年轻人多得多。实际上,这也是很多谋士都有通病,谋士主意很多很好,可是关键时刻,反而患得患失起来,这个时候还要看“主帅”有没有明辨对错的能力、有没有行事的魄力。

“不考虑了。”卫铉望着高大的大门,说道:“这些方地大族划地为王,挟地挟民挟物自重。如果他们仅仅只是在物资上为难人,便多花些钱购买物资,我也认了。可是他们不允许我们定居、不允许我们安生。今天要是忍了,他们明天就像对待牲口一样将我们驱逐、宰杀。”

卫铉以为王延昭那句“让我王氏大开方便之门”是客套话,还不知王氏高层已经对自己网开一面。但是就算知道了,卫铉也知双方必有冲突。只因王氏向来视并州为自家地盘,绝对不许任何一人跑来划分既得利益;卫家一旦冒出崛起的苗头,王氏必然往死里打。

既然那一天早晚要来,难以避免。自然要乘对方不屑一顾之时,早做一些谋划。拖下去的话,受全的压制越重、腾挪空间越少。

相对于北方,其实南部更适合卫家繁衍生息,因为卫家与当地名门家族多少还有一些瓜葛,而作为当地第一族的薛氏在卫璪被刘聪灭族之后,一直帮助卫家打理祖坟、祖地;当卫玠后裔回归,很是干脆的把上清观所在的祖地尽数归还。及至上清观被迫解散,薛氏再次帮忙代管,说是只要卫铉回去,便如数归还。

薛氏讲究、仗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那块地没有多少价值,家大业大的薛氏犯不着为那点东西坏了积累无数代的大好名声。只要卫铉没有提及失去无数代的沃土,而是像北上先祖那般以祖地为基,重新打拼,生存和发展环境肯定比北方好。

也正是因为还有这一条退路,所以卫家重获新生之后,饱受王氏威胁的长者不安之下,更加怀念那片贫瘠却心安的故土。

卫铉理解长者怀念故土;但是他现在既不想也不敢回去:一旦回去,不仅会错失靠近尔朱荣这个未来当权者的良机,还有可能闯上史上的河阴之变。

河阴之变就发生在老家南方不远处,卫铉虽然并不清楚那场大事件的过程,但是大风暴前后,连皇帝和胡太后都死了,其惨烈程度、波及之广,绝非史书上所载那寥寥几笔。

出于安全计,还是先在北方苟且偷生、狗苟蝇营为好。

薛怀恩见到作为主心骨的卫铉主意已决,一颗心也坚定下来。

“贤弟来啦!请。”再次见面,王延昭可比昨天客气多了,不仅亲自来到影壁前迎接,还将接见之地换成正堂;另外使人奉上稀粥一般、菜汤一般的煎茶。

抛开“茶”的概念,这种饮品的确非常好,不仅口感好,且能填饱肚子。

喝了一碗“茶”,卫铉继续保持昨天的谦卑,努力敛起让人反感的锋芒毕露神采,欠身道:“小弟来意,定是不出兄长之料。今日登门拜访兄长:一是依约付上定金;二是在粮食的基础上,意欲采买些许布料、麻。”

王延昭听闻此话,诧异的问了一句:“不是只买粮食么?”

卫铉腼腆一笑,说道:“小弟初来乍到,各种物料欠缺;想着世兄念及前人情份,便打算从世兄手中拿些物料去集市贩卖;赚些差价,以补家用。”

据尔朱英娥所说,尔朱荣粮也缺、军服布料也缺;而王氏显然有,甚至将之视作负担。

这等现状既是卫铉赚钱渠道,也是示弱于王延昭,令其进一步高傲、放松戒备的有效门路。

执茶碗的薛怀恩不禁手抖了抖。

出门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莫非这便是家主近来常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王延昭听到这话,脸上笑容更盛。心中对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好感倍生。

别的坞堡他不了解,但是梗阳坞堡仓库里的米面、面料、麻丝数量多得连他都不知道;其中半数以上的麻都是织不出好布的陈麻,其价值远不如陈粮,若是找不到买家,那当真是要放火烧毁了。

王氏家业庞大,没有把即将失去价值的东西放在心上,但是对于有额外收藏的王延昭来说,却是废物利用、白捡收益。

这不是王延昭愚蠢无智,而是王氏划地为王、称王称霸太久,使得包括王延昭在内的很多子弟个个都以家族为傲,全然失去了忧患意识,没人相信有人敢在并州算计王家人。

至于蝼蚁般的卫铉怎么将食之有味、弃之可惜的库存“垃圾”变现,那是卫铉的事儿,与他并没有关系。

出于细水长流计,他很是大方的说道:“贤弟如此坦率,愚兄也不是小气之人。无论贤弟要多少,我都以四成时价将陈布、陈麻售予贤弟;新近之物异常紧俏,则以时价九成售卖,如何?”

“家道艰难,余财有限,便购些陈货吧。”卫铉听完王延昭此话,立刻明白对方主推陈货,故而先旧后新,再以大折扣将自己注意力吸引到陈货上面来。不过作为叫花子,只要吃饱穿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哪有资格追求奢华、新美?/

他指了指下首的薛怀恩,欠身道:“兄长贵人事忙、分身无术;小弟也有职务在身。日后便由薛总管与兄长管事负责买卖事宜。薛总管乃是小弟长辈,可全权代表小弟商谈细处、拟定契约、清点物资。”

卫铉此话,正中王延昭心意。

王氏是并州头号富商,可是王氏文武、诗书传家;所以王氏子弟在外,始终端着高高在上的鄙商架子。王延昭出自王氏嫡系,肯定不能像街头小贩那般称斤论两、斤斤计较,只须定下大方向之后,自有下面的人一一施行。

他看了薛怀恩一眼,转而向卫铉微笑道:“贤弟考虑周全,愚兄自无不允。”

说着,便叫来一名亲信管事,使其将薛怀恩、石忠领走。

一时间,厅中只剩两人。

王延昭手捻颌下胡须,脸上现出一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意,道:“贤弟身为幢主,可知大都督令太原乡兵北上肆州的消息?”

卫铉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未曾听过。”

王延昭料他不曾知晓,呵呵一笑道:“想来后天,调令就会传到梗阳。军中艰险,若是有人恶意为难,可找随军北上的县尉王承祖,他是吾族弟。”

“多谢兄长。”卫铉心下凛然,再一次体会到王氏家族的神通广大、无孔不入。

身在都督府的尔朱英娥想必都不知道此讯,不然的话,她在上午的就说了。由此也可见王氏的传讯方式、传讯速度比官方还要快上一两天时间。

。。。。。

尔朱府偏堂。

元氏向火急火燎的尔朱英娥,笑道:“稀奇啊,今天竟然回来这么早?”

“阿娘,给我钱。”尔朱英身家丰厚,经常得到父亲赏赐,可她年纪小,便由母亲代为保管。这会儿坐将下来,开口便向母亲要钱。

元氏疑惑道:“你要钱做甚?”

“阿娘,我想通了。”尔朱英娥回答了一句,而后振振有辞的说道:“有朝一日,我也要当家做主;如果不懂持家之道,迟早被恶奴、刁奴掏空家底。所以我打算学一学当家之道。”

“因为你那救命恩人卫铉?”元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她是皇家女、尔朱氏家族主母,极具政治智慧、管理能力,她在丈夫征战期间,把家中产业、诸多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受尔朱氏上下敬重。

女儿近来的行踪,尽在元氏的掌控之中。只不过大魏王朝风气开明、思想奔放,权贵女眷抛头露面实属正常事;而女儿又有分寸,也便随她了。

“算是吧!”尔朱英娥心知瞒不过母亲,很干脆的认了下来,颇有感触的向母亲说道:“卫师仁大我一岁,可人家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把几近倾倒的卫家扶正。与之相比,我感觉自己好差劲;要是再这样玩耍下去,终有一天无谈可谈。阿娘,我不想落后,更不想当一個依靠父母的废物。”

元氏见到女儿有这等觉悟,心下大为惊喜。天可怜见,她的宝贝女儿总算开窍了。

一时之间,她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你要多少钱?”

“我现在也不知道。”尔朱英娥摇了摇头:“可我知道自己需要有人教,还望阿娘给我安排几个厉害的人。”

“好、好、好!”元氏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以往派人保护到处玩耍的女儿,可女儿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认为自己在监视,异常反感。此时竟然主动要求派人帮忙,看来女儿有了对比之后,不但起了争胜之心,心智也成熟了。

女儿有此改变,就是天大的好事,自当全力支持。

具体因何,并不重要。

与此同时,元氏对卫铉也多了几分兴致,甚至有了见面之心——

女儿倔得要死,自己教育她,简直比丈夫打仗还难。而此人竟能促使女儿改变,这可当真不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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