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
翌日午后,当李宽的声音在弘义宫外响起时,刚起床洗漱完,正在喝粥的李渊不禁手一哆嗦,将手里的玉汤匙丢进碗里。
“你这竖子!又来?!”
如今李宽已经不再跟李渊学习箭术,所以老头儿又过起了粉红色的夜生活,而眼下,放纵一夜的太上皇实在是经不住某人的折腾了。
“祖父,孙儿这不是许久没见您,想您了嘛?!”李宽大摇大摆的走入大殿,对着坐在上首的李渊嘿嘿一笑,接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就知道您刚起,这不,给您送午膳来了!”
“呵……”李渊看着无事献殷勤的孙儿,丝毫不打算买对方的账:“你这是又闯了什么祸?朕可是听说了,你个小兔崽子带人围殴长孙安业,还差点把他废了。臭小子,你爹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
“那是您不知道他干了啥,”李宽一边解释,一边来到李渊面前坐下,将食盒中的佳肴摆在两人之间案几上:“他就没安好心,不但不顾及我母后如今怀着身孕一个劲的乱说话,事后还想栽赃,这能忍?孙儿本来想着出来以后继续找他算账的,可听闻他已经被流放岭南了,所以这才便宜了他!”
“臭小子……”李渊看着案几上的菜式全是李宽按照自己的喜好准备的,当即心情便舒畅了几分:“成,这事儿不怨你,回头你父皇要是怪罪,你让他来找皇祖父,怎么样?皇祖父没让你白跑吧?”
“哈哈,”李宽闻言开怀一笑,接着很狗腿的点头到:“要不说还是我皇祖父英明神武呢,这明察秋毫体恤忠良的作派,我爹那昏君这辈子都学不来!”
“……”李渊看着眼前拍马屁净往马蹄上拍的孙儿,一阵无言,要不是李渊知道鉴于楚王殿下的文化水平,他能堆砌出这些好词就已经是这小子的极限了,李渊一定会认为对方这是在嘲讽自己。
“祖父,你怎么不说话?是不爱说话吗?”李宽歪着头打量脸上神情如同便秘的皇祖父:“上火啦?”
“……”李渊闭目吸气,说实话,是挺上火的……
“听说你抢着要出征?”许久过后,李渊突然开口道。
“啊……”李宽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就是……想出去看看。”
“战场之上,人命厮杀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李渊瞪了一眼孙儿,突然开始苦口婆心道:“宽儿啊,皇祖父跟你说句实话,孙辈之中,皇祖父最喜欢的就是你,所以皇祖父只望你平平安安的,什么王图霸业,什么青史留名,那些事情交给你大哥和你父皇去做吧,你只要开开心心做你的楚王,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我想不光是我,你的皇祖母,她也会感到很欣慰的。”
可能这是李渊鲜少的真情流露,李宽抬起头,看着目光意味深长的皇祖父,心中总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皇祖父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皇祖父,您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面对祖父这突如其来的舐犊之爱,李宽的回应有些干巴巴。
“你小子只要这么说,就代表着没听进去。”李渊显然是很了解孙儿的,他端起一杯酒,饮了一口,随后道:“行了,你且在这等着,不要随意走动!”
“咋,皇祖父,您要给孙儿拿橘子啊?”李宽看着皇祖父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顿时摸不着头脑。
半晌过后,李渊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将一个锦盒递给了孙儿:“拿着!”
“皇祖父,这啥啊?您存的私房钱?”李宽接过锦盒,打开之后,发现是一枚私印。
“将来你个臭小子万一惹下什么了不得的祸事,就把它拿出来,不管是你爹也好,还是你大哥,或者说你的任何一个兄弟,朕想,看在这枚私印的情分上,他们都会饶你一次。”李渊看着眉眼之间颇似发妻的孙儿,心中一阵不是滋味,这两日,他总是梦到当初自己在陇右的日子,那时候自己的几个儿子兄友弟恭,自己和窦氏也是举案齐眉……
“皇祖父?这上面也没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啊?’”李宽将手中的私印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有啥特别之处,接着,李宽抬头看向开始吃菜的皇祖父:“您确定我到时候拿着这破玩意能救命?这也没啥用啊!”
“破玩意儿?哼!”李渊突然觉得臭小子多多少少是有点瞧不起他的皇祖父了:“当年朕晋阳起兵,就是用这枚私印签发的第一道调兵手令,同时,朕给杨广的讨贼檄文,盖章用的也是这枚私印,现在你说他没用?”李渊说到这里,神情变得豪迈起来:“但凡我李氏子孙,不管将来谁做皇帝,这枚私印,他敢不认?!”
“皇祖父……”李宽这下子是真感动了,自己本来是打算和皇祖父提前告个别,没想到老头儿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份礼。
“行了,坐回去!”李渊看着起身就要往自己身上扑过来的孙儿,当即一筷子敲在对方脑门上。
“嗷!”李宽捂着额头坐倒在地:“皇祖父你下手咋没轻没重的啊!”
“宽儿,”李渊突然道:“祖父将这枚私印交给你,你只管仔细收好,切记不要拿出去显摆。”
“颜术不是在旁边吗?”李宽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屏风。
“让他知道无妨,或者说他记录了此事更好,将来可以为你洗去此物‘来路不正’的嫌疑。”李渊随口解释让某位经常在祖父宫殿顺走各种东西的蛮王先是红了脸,接着红了眼。
祖父果真宠我哇!
“祖父,我觉得其实没必要嘛……”少顷,已经调节好情绪的李宽突然又道:“我爹那人虽然暴力了点,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闯了祸,这昏君最多拿我的屁股展示一下他的鞭法。
至于我大哥,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没跟我真的生过气;而我其他的兄弟们,哼,祖父,不是孙儿跟您吹牛,本王单手捶五个都不是问题!”
“哟~楚王殿下威武呵!”李渊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贯爱耍宝的孙儿,先是很给面子的捧了一回场,随后才缓缓开口道:“宽儿,如今你年纪尚小,不知道权力是一头怎样可怕的怪物。
皇帝……只有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才知道,很多时候的‘身不由己’,也不尽是人性被欲望支配所找的借口,而是处在那个位置,许多事情,是一步都不能往后退的……一旦退却,就是灾难!”
“祖父,您这越来越深奥了啊,我真听不懂。”楚王殿下看着突然就开始悟道的皇祖父,他觉得这内容对一个“蛮夷”来说,多少有点超纲了。
“总之——”李渊无奈地看了一眼丈育的孙儿:“万一哪天祖父不在了,这个东西能保你的命,但是你也要记住,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要对谁失望,收拾好心情认真过接下来的日子,才是你皇祖父想要看到的……”
面对皇祖父最后的告诫,李宽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此时红光满面的老李渊,只觉得皇祖父今日几番真心话语,当真是比那枚私印重要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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