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在徐应元上门责问的时候,他还在府中和宠妾萧灵犀喝酒。听到徐应元说出事情详情,气得他直接破口大骂,怪孙之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还把我牵连了进去。”
“这是什么人啊!”
放在往常,崔呈秀对乡试弊案这样的东西根本不会在乎,凭借自己的权势就能轻易压下去。但是如今这件事被新皇帝知道、而且明确表示要追究下去,他就必须想办法解决,让自己过了这一关。
“崔铎的文章根本经不起查,这件事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好在乡试没有放榜,陛下也不想闹得太大。”
“我去恳求厂公,或许还能压下去。”
自己儿子的水平崔呈秀自己清楚,说是“目不识丁”或许有点太过,但是要说有水平中举,恐怕他自己都不这么认为。否则也不会安排主考官,去主持自己儿子的乡试。
如今事情案发,崔铎的举人功名是别想了,崔呈秀还得想办法自保,让自己不被牵连进去。
想到这里,崔呈秀送了一大批礼物、让徐应元帮忙说好话后,急忙去找魏忠贤,让他帮忙平息这件事。
魏忠贤此时正在琢磨着如何把“请加九锡”的事情掩盖下去,听到崔呈秀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但是话里话外,却在旁敲侧击,询问崔呈秀是否还记得那件事。
崔呈秀听出来后,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魏忠贤提起,他还不记得自己身上还有这桩要命的罪过。在装作忘记之后,崔呈秀回到府中,便开始琢磨退路——
厂公现在都在收拾首尾了,没有和陛下对着干的意思。
既然如此,其他人更该想想后路了。
回想自己身上的罪过,最要命的除了“请加九锡”之外,就是天启皇帝驾崩、新皇帝登极那几天,魏忠贤让刘诏和自己宠妾萧灵犀的弟弟萧惟中带兵,直接趋近京城。
这两件事追究起来,每一件都是谋逆的罪过。崔呈秀在得知魏忠贤在收拾首尾后,立刻开始想退路。
不过,退也要有退法,不能以乡试弊案的事情引咎辞职。
一旦承认了这件事,说不定就会成为引子,被言官参劾其他罪过。
但是不给皇帝个交待,他又过不了这一关。
干脆像霍维华那样,这个兵部尚书先不干了,在外面观望一阵子。
心中忖度着这件事,崔呈秀很快想到了离职这一招。毕竟乡试名单没有公布,这件事说大很大,说小也能很小。只要主动辞职,皇帝就是为了表示优容大臣,也不好继续追究。在这个刚刚登极的关口,皇帝不会纠缠下去。
再想到如今塞外发生变故,皇帝关心边事,他这个不懂军事的兵部尚书本就当得尴尬,干脆退下去给皇帝中意的人腾位子。免得皇帝觉得碍眼,追究乡试弊案。
『我在母亲过世后应该守制,现在可以用这个理由退下去。』
『只是时间过得太久,我自己提出来太突兀,要找个交好的御史,把我和其他人一起参劾。』
想到了这个离职的好办法,崔呈秀把朝中夺情的官员想了一遍,打算找个言官,把这些人和自己一起参劾。
次日,朱由检上朝的时候,便收到了弹劾崔呈秀的奏疏,说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巡抚延绥右佥都御史朱童蒙夺情不合礼法,应该回乡守制。
这件事出乎朱由检预料,毕竟他实在想不到,一件未遂的乡试弊案,会牵连出这么多大臣。
看了一下几个人的职位,朱由检发现加太仆寺少卿衔的陈殷和加工部尚书衔的李养德还好说,兵部尚书崔呈秀、延绥巡抚朱童蒙,都能称为重臣。他们同时去职,朱由检手里没有人能接任。
但是驳回的话,朱由检此时在为天启皇帝守制。以他此时的身份,根本不适合驳回。
所以思前想后,朱由检决定让内阁和司礼监按流程处理,自己继续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因为延绥巡抚的事情,朱由检又想到自己让陕西籍官员、以及天启年间曾在陕西任职的官员上书之事,再次吩咐他们把奏章写好了交上来,自己要看到陕西实际情况。
就这样处理了其他奏疏之后,朱由检要退朝的时候,因为他登极后只要礼法允许便会上朝视事,这让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臣承受不住,请求朱由检定下上朝日期,不用天天上朝。
朱由检自己也不想天天上朝,但是他更不想刚刚登极、就被人说怠政,如今有朝臣主动提出,他心中也松了口气。
问了一下旧例,得知万历皇帝定下三六九日视朝,天启皇帝也是如此。至于实际的上朝时间,那就不确定了。
得知这点之后,朱由检当即说道:
“那就在朔望朝之外,于三六九日视朝。”
“上朝的时间、地点,还有与会官员,诸位都议一议。”
早就对沦为礼仪性质的朝会有些不满,朱由检当即提出来,想要改变一下。
大臣们也不想天不亮就要上朝,礼部尚书来宗道道:
“太祖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
“嘉靖之时,大学士杨一清等言:人主视朝,当有常期,古礼,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
“臣等以为应仿古礼而行,以日出为度,圣躬不致过劳。”
口中说着让皇帝不要太劳累,其实是觉得自己太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对此纷纷赞同。连续上朝这些天,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让朱由检不用效仿太祖朱元璋天不亮上朝,应该按照古礼,日出上朝。
朱由检也觉得天不亮就上朝实在太累,如今大臣提出,他自然从善如流。但是对日出上朝仍旧有些不满,说道:
“日出的时间不确定,上朝时间要有一个定数。”
“朕听古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辰时无论冬夏都已日出,就定于辰时视朝,商议国家大事。”
辰时按二十四小时制就是七八点,这是朱由检心中理想的上朝时间。如果还有人觉得不愿意,那就全都定在昧爽。反正自己后宫离皇极殿近,不用走多长时间。
众位大臣听了之后,一些人觉得辰时太晚,应该日出上朝。更多的人觉得适合,毕竟如果不同意这个,皇帝就要在天不亮的昧爽上朝,那样受累的还是自己。
最终争论之后,确定了辰时开始上朝。但是对辰初还是辰正,两拨人又开始争论起来。
朱由检听得头疼,想到后世的夏令时、冬令时,决定把上朝时间分开,向群臣道:
“以春分、秋分为界,春分之后辰初七点上朝,秋分之后辰正八点上朝。”
这下群臣都满意了,终于停止了争论,确定春分之后辰初上朝、秋分之后辰正上朝。
今天是九月三日,已经过了秋分,接下来半年时间,就是辰正八点上朝。
《明史》:“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
(文震孟上疏天启皇帝)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
《清史稿》:(康熙二十一年九月)甲子,诏每日御朝听政,春夏以辰初,秋冬以辰正。
先是奏事春夏以卯正,秋冬以辰初。康熙二十一年,命展御门晷刻,春夏改辰初,秋冬辰正。
光绪九年,更定朝制……其时刻,春冬以辰正,夏秋以卯正,遇雨雪及国忌则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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