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零章 叩长安(完)(1 / 1)

诡三国斐潜 马月猴年 1418 字 8个月前

渭水对岸的胡轸坐在马背上,也是紧紧的关注着皇甫嵩的动向。虽然贾诩说的时候信心满满,但是胡轸却不知道皇甫嵩会不会按照贾诩所说的一般,如今见皇甫嵩的兵卒缓下来了,不由得心中大定。

贾诩原本计划当中就是没想着用这些普通百姓就能阻挡住杨彪皇甫嵩的脚步,这些百姓只不过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来搜罗更多的在长安城当中的百官而已。

什么叫物伤其类?

一个普通的人会因为死了一群蚂蚁,又或是死了几窝蜜蜂,更甚者是宰杀了几棚的牛羊而伤心难过,悲痛欲绝么?

多半不会。

说不定还会痛痛快快的张开大嘴,准备吃一顿正儿八经的蚂蚁上树,牛羊饕餮豪华盛宴而开心兴奋……

为何?

就是物伤其类。

和普通人没有把牛羊这些牲畜当成自己的同类一样,杨彪和皇甫嵩也同样没有把处于大汉最底层的这些百姓当成是自己的同类。

这些百姓,这些黔首,这些布衣,这些黎民,只是一群蝼蚁,只是一群工蜂,只是一群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飞蛾,只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夏虫。

就像是后世,虽然每个公司都在叫嚣着“顾客是上帝”,“消费者是衣食父母”,但是知道他们老总在集结营销部、企划部在开会时候说的是什么?手中捏着的报告又写的是什么?

一模一样的道理。

大汉的这些愚钝的百姓千千万万,死上十万,甚至几十万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士族不一样了……

士族才是人啊!

这些士族子弟,才是杨彪和皇甫嵩在意识形态里面属于真正的人啊!

这些被捆绑起来,推到了阵前的这些士族子弟,才是杨彪和皇甫嵩心目当中的同类!

而对于胡轸来说,他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听从贾诩的计策安排行事而已,看见了当下皇甫嵩的反应,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兵家之事,本身就是凭借这一股血勇之气,现在皇甫嵩的这些兵卒,最先的锐气已经在长安百姓上消耗大半,现在又被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不管是从精神上还是从身体上,疲惫感会很快的翻涌上来,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越没有机会再打下去了。

杨彪也赶了上来,见到桥对岸的情形,不由得也发懵了片刻,然后旋即高声喝道:“胡轸!汝竟行此卑鄙之事,胆敢屠戮堂堂朝廷大臣诸公之子嗣,罪大恶极……”

还没等杨彪说完,胡轸仰天哈哈大笑,向后一指,说道:“杨公!少来这套!要栽赃嫁祸也要看清楚!你且看看城头之上!”

杨彪猛地转头一看,只见远远的长安城头之上,影影倬倬在火光中出现了不少的人,依稀还能辨认的出就是那些子嗣被捆绑而来的山东士族,朝中的大员。

“这……这……”见到这般情形,杨彪也是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若只是依着杨彪方才的想法,讲这些事情硬赖到西凉兵上,纵然是有百姓和兵卒,不过在乱军当中谁能讲的完全清楚,再付出一些利益妥协之后,多少也可以糊弄过去,但是现在要当着这些朝中官员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出手,这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皇甫嵩不想担这个责任,难道他杨彪就胆敢这么多的山东士族作对了?

难道自己先去杀了这些人,再去这些山东士族面前剖腹谢罪?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自己不想要这条小命了,但是杨家的颜面呢?

弘农杨家的前程呢?

若是没有了这些次一等的士族附庸和支持,那还能是天下冠族么?

弘农已经算是被董卓废掉了大半了,如果再失去了这些士族们的支持,将来还怎么和袁家去争?

“某也不多说其他,今日之内,你我暂且休兵,明日天明我就放了这些人,大家做上一场!各凭真本事!如何?”胡轸大大咧咧的吼道,“若杨公不同意,大可以尽管攻过来!某等大不了即刻便往西而逃!反正某的儿郎也捞够好处了!哈哈哈哈,就算是占山为王也够快活一阵了!只不过……嘿嘿嘿嘿,看杨公如何面对朝中官员?!有何面目重返山东?!”

杨彪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都嵌到了肉里,“……若明日汝等又行此卑劣之事,又待如何?”

胡轸嗤的一声,然后拍着胸脯,一点面子都没给杨彪留下,说道:“要不是老子儿郎们都是远道而来,都没有好好修整过,哪里还会用这种恶心的方法?杨公尽管放心,明日天明,某定然放人!某乃西凉汉子,吐个唾沫砸个坑,肯定说话算话!岂能像某些杂种一样,当面笑哈哈,背后立刻下刀子?”

“……便依汝言,暂且休兵!”杨彪沉默了一会儿,就当做听不出来胡轸的讥讽,扬声说道,“各位世侄!杨某便只能做如此了,明日若是这贼再行此卑劣手段……杨某也是无能为力了!”

“重复杨公之言!”皇甫嵩当即下令道。

“暂且休兵……”当即兵卒就齐声重复了起来,为的就是让城头上的官员们也能听到,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形,却显得那么的讽刺和可笑。

死了多少黔首,沾染上了多少百姓的鲜血都不能停下来的兵阵脚步,却因为几十个朝中大员的子嗣停住了。

皇宫之内,刘家的天子安危还不得而知,两家军队就已经在交换着筹码,隔着已经被染成了血河的渭水相互谈判。

大汉的军队,一只强悍的边军,一只精壮的禁军,在此时此刻,手中的刀枪上面沾染的不是外族,不是蛮夷,更不是侵略者的鲜血,而是争相砍下了自家的百姓的头颅。

苍天之上,乌云翻滚。

大地之上,血肉横流。

长安城头的火光和黑烟似乎都在哭泣着、呐喊着、询问着:

这难道就是大汉?

这难道就是历经了四百余年,跌宕起伏的大汉?

这难道就是煌煌多少人杰,曾经横跨东西,远击漠北,发出振聋发聩“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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