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换好便装,躺在床上,计划天一亮就从安定门出,去西境找沈月翔,想到平生第一次做了如此大胆的决定,她激动得彻夜难眠,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发亮,青玉跨上一匹马,趁着街上人少,向安定门跑去,到安定门时,城门刚刚打开,青玉跳下马,随着第一批出城的人等待接受检查,虽然从小到大见惯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但想到有可能被查出来,她心砰砰乱跳,紧张得双手发抖,执勤的士兵也刚刚上岗,早饭还没吃,根本没有心思认真查证,青玉只说要回乡下省亲,士兵就不耐烦得挥挥手让她过了,出了安定门,光亨的繁华被甩在身后,大地前所未有的宽广起来,雪白的旷野一直延伸到森林边缘,青玉骑在马上,心中涌起策马驰骋的豪情,她第一次理解沈月翔做游侠的乐趣。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半个时辰,她刚刚进入遮天蔽日的黑色森林,就听到身后一支马队追赶上来,青玉拼命挥鞭,无奈马术不精,再加上道路湿滑,很快被马队超越,清一色的御林军士兵,将她围在中央,领头的将领黑着脸,走到她面前,也不行礼。
青玉以为他要杀自己,不禁仰望天空,惨笑两声,看样子与沈月翔今生再难相见了,“龙妃,请回吧,陛下在宫中候着呢!”
“我已经被废黜了吗?”青玉觉察到自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刚刚圣旨已经宣了,您不再是青丘的王后了。”
“那就放我走吧!”
“但您还是陛下的女人,他不忍心您流落街头。”
青玉没能再见到顾重玄,她直接被打入冷宫,待在一个叫云消殿的旧宫中,这座旧宫自阴谋刺杀秋泽的咸临公主死后,再没有人住过,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蛛网遍布,每个角落里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尘。寒冬已至,却没有一点火星,冷得能冻透人的骨头。
青玉的裹挟一条破毛毯,披头散发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等着死亡的来临。
时间在要紧关头,人们只嫌不够,若心有期待它则无比漫长,马玉莹几乎度过了她一生中最长的一个月,在等待回绿源洲的日子中,她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剑练不下去了,整日迷迷糊糊,内心起伏不定,焦虑不堪,有时她想一个月后沈月翔恢复如常,她能和他一起舞剑,便欢欣鼓舞,情绪高涨。可是她亲眼看到沈月翔沉入弱水,他更有可能永远死去,他若真的死了,她定要杀了无疾那老贼,但杀了无疾又有何用,她已永远失去他了,想到这里她又感到无比空虚。
在七月里的最后几天中,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煎熬,决定先行返回绿源洲去打探情况,马瀚如巡视前线去了,她就向李管家交代自己的去向,带上五六个骑从向流波山而去。
到绿源洲时已是傍晚,暮色降临在弱水之上,流波山的暗影笼罩着白色沙滩,岛屿隐没于一层薄薄黑雾之中。岸边没有舟船,马玉莹不顾保镖们的劝阻,跳进水里向岛屿游去,冰川融水寒冷刺骨,马玉莹浑身上下针扎一般,最恐怖的是她不能准确感知水流的位置,好几次触摸到弱水边缘,就像突然踩了空,差点跌进去。这时岸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马瀚如回到家里听了李管家的汇报生怕她干蠢事,急匆匆赶过来了。他站在岸边大声吼道“马玉莹你快回来,冰河里有弱水的暗流,你游不过去的。”马玉莹转过头望见岸边火把点点,知道父亲来了,心里反而更有底气,岛屿近在眼前,她怎会前功尽弃,马玉莹不管不顾继续向前,只听岸边扑通一声,马瀚如也跳入水中,随从们见将军救女心切,水性好的也纷纷入水,他们游着游着却发觉情况不妙,水的浮力越来越小,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换气,原来流波山不论冬夏一入夜气温就会降至零度以下,冰川停止消融,汇入弱水的清流会逐步消失。马玉莹离岸很近了,泊人的舟就在不远处飘荡,她难掩兴奋正准备猛扒几下水上岸,谁知一下子陷入空虚之中,马瀚如看到马玉莹突然消失在水面之上,大叫不好,他使劲蹬了几下水,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可阻挡得下沉。正在这时一根绳索凭空飞来,套住他挣扎的手臂,将他拽上岛来,马瀚如来不及顾及无疾怒气冲冲的脸,趴在岸边大喊“莹莹、莹莹。”而他的随从们怪叫几声都从水面上消失不见。
正在马瀚如绝望之际,沈月翔抱着马玉莹猛地露出了水面,他大喘一口气,一手携着马玉莹,一手划着水,向岸边游过来。马瀚如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弱水中游泳。
“快,绳索!”马瀚如拿起绳索,在手上挥了几圈,一下子抛出几十米远,沈月翔抓住绳子,马瀚如用力将他俩拉上岸边,沈月翔累得上不来气,马玉莹已然昏死过去。
“快给她空水”马瀚如说着将马玉莹置于膝盖上,猛拍她的后背,却没有水流下来,原来这弱水沾了身体便有一定的吸附性,极难清除,肺部和胃里的弱水隔绝了空气,马玉莹脸色发紫,脉搏心跳全无。
“这可如何是好。”马瀚如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他看向无疾,无疾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
“让我试试!”沈月翔缓过一点力气。他将马玉莹翻转过来置于平地上,手就要往她衣服里伸,可是看到马瀚如盯着,他又有点犹豫,“哎呀,赶紧救吧,大丈夫不拘小节,我们都转过身去。”马瀚如自己先转了过去。
沈月翔将手移至马玉莹胸部,他微微运功,她肺部的弱水就沸腾起来,化成蒸汽从口鼻处溢出,待到清空弱水,他运用当年师父教授的抢救溺水者的法门,一边不停按压她的胸部,一边嘴对嘴向她肺中吹气,马瀚如偷偷瞅了一眼,立刻转过身去,饶是他这样开明爽朗之人,都面红耳赤,脸上发起烧来,马玉莹总算有了气息,沈月翔瘫坐在地上,“快给她找块毯子盖上,别冻坏了。”
马瀚如给马玉莹裹好毯子,女儿失而复得,他激动不已,看沈月翔的眼神中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救了她!”他使劲拍拍沈月翔的肩膀。“我要好好赏你!”
“是他救了我们。”沈月翔看了看无疾,无疾还在兀自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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