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寒随那小道往后山绕了几百步,忽然峰回路转,豁然开朗,一道峭壁之下,怒放着几簇梅花,清冷的空气中暗香浮动,元亨城远远在望,阳光下金碧辉煌。
马玉莹着一身洁白道袍背对峭壁,眺望远方。
小道向李俊寒行礼后默默退下。
李俊寒望着妻子纤细玲珑的腰身,瀑布般垂下的秀发,本欲从后面将其揽入怀中,以解相思之苦,但是想到此处乃是出世修行的庄重之所,如此只能压抑着火山喷薄似的情感,轻轻地唤了一声“莹莹。”
马玉莹转过身,仍是明眸皓齿,美丽动人,表情却静如止水,只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你来了。”
李俊寒不禁大失所望,这与从前那个精灵般刁钻古怪脾气霸道的妻子还是一个人吗?
他走到马玉莹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虚空漂浮在平天绝顶那伟岸身躯之前。
“听陈尘道长说,你已好转,今日便迫不及待上山。”李俊寒小心翼翼说道。
“你不来也罢。”马玉莹道,“我这几日终于参透了一个道理,世间万物有开始就有结束,有欢乐就有痛苦,有朝气蓬勃的生长,就有枯萎衰败的凋亡,我们永远无法扭转这种大势,不过如同顺水浮萍,漂到哪里,沉到哪里,皆是命中定数。”
李俊寒本来就失望不已,听了她这几句更是如坠冰窟,这他妈哪里是好转,分明是走火入魔更深了。
“既然是定数,那就安之若素,跟我回去吧,天明也想妈妈了。”李俊寒故意提起儿子的名字,想通过母子之间最纯真的感情,把妻子从虚无缥缈的哲学云雾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孩子有你在,我很放心,我心里还受不了喧嚣,只在凌云山上才觉能透过气来,你不要怨我,况且你还有其他嫔妃,即便我不在,也不会寂寞。”马玉莹无动于衷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在我心中是个什么地位,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何至于说这种让我伤心的奇谈怪论。”李俊寒五内俱焚愤愤不平道。
“看开些吧,俊寒,反正我们都会不久于人世,还有那座城,梦幻般的城,也要毁于一旦,天命不可违,等到那一天你必会明白我今日所言非虚。”马玉莹掐了一朵梅花在手中攥了攥,然后将花瓣撒向空中道“就像这梅花,花开时极绚烂,凋零时却无比落寞,但这便是它的命运。”
“既然快要到世界的尽头了,我们岂不更应该在一起吗?”李俊寒道。
马玉莹摇摇头,她何曾不想和他长相厮守,但她那脆如纸片的心理已不允许任何过激的波动,她若跟他走,恐怕还没下山就要发疯。“你回吧,照顾好儿子,只当我死了。”
无疾吃罢斋饭,困意袭来,找个铺盖卷一躺,呼呼睡去,宗一郎嫌过堂风伤身,就到后院溜达,道观中多为女弟子,他不敢乱转生怕一不留神,冒犯了规矩,只在一棵老松下,盯着上蹿下跳的捡拾松果的松鼠发呆。
不知何时背后一阵阴风袭来,宗一郎敏锐闪躲,一支七星镖从左肋下飞过,正中松树枝干,松鼠一不留神被那镖的力量震到,从高处跌落,摔个半死不活。
“谁?”宗一郎转身拔刀一气呵成,木刀带动的气场将松树上的松果击落,砸在刚刚起身的松鼠脑袋上,它尖叫一声,快速钻入树下荒草丛中不见踪影。
“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果真贵人多忘事。”陈尘挥了挥拂尘冷笑道。
宗一郎仔细辨认了她的外貌,并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过往的记忆,仍旧一无所获。
“我跟你从前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今日为何要出手害我。”
“等你快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陈尘跃出,又连发五镖,镖飞得又稳又急,直取宗一郎要害。
宗一郎何等人物,辗转腾挪间,连躲带打,虽惊出一身冷汗,却未被伤到分毫,正在暗自得意,岂料陈尘已经近身,拂尘一挥,一团白雾喷出,宗一郎心念不妙,来不及闭气吸入一口,顿时感到胸闷气短,双膝酸软,口中骂道“卑鄙妖妇,净用下三滥手段伤人。”
话音未落,早被陈尘一脚踢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到松树上,吐出两口老血,将几年间《养生周要》的修为全部葬送。
宗一郎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无奈胸口酥麻,丹田虚乏,四肢软塌塌,他挣扎了几下,刚爬起来,又跌下去,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视觉模糊。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陈尘清冷的声音贴近宗一郎的耳畔,“还记得十年前,你在不贰山下遇到的那个剑客吗?”
“老夫当年横扫海西大陆,败在我刀下剑客数不胜数,谁会记得一个无名之辈。”宗一郎喘着粗气说道。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用七星镖暗中伤人,他怎会败给你这个卑鄙小人。”陈尘义愤填膺道。
“你说的是花无霜?”宗一郎惊讶地睁大眼睛。
“看样子你还没有得老年痴呆。”陈尘道。
尘封在宗一郎脑海深处的记忆被无情的撕开了,那年他在不贰山摆下擂台,挑战海西各路高手,两个月间打得海西所谓名门正派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他狂妄叫嚣道,都说武学正宗在海西,不过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贰山这地界武馆林立,没想到都是酒囊饭袋,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话音未落,就有一俊美少年,跃上擂台,手持一把紫薇软剑,目光清隽,若不仔细分辨还以为是位女郎。
“就你这样的不男不女的细软货色还是下去吧,老夫只打高手。”宗一郎瞟了一眼擂台下人仰马翻,头破血流的彪形大汉们,洋洋得意道。
那少年并不说话,只一剑挥出,宗一郎举刀格挡,谁知软剑如灵蛇一般,绕过刀背,直刺宗一郎手腕,幸亏他刀法已臻化境,换手极快,才躲过这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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