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克用急着要想法救儿子,不过还是要挤出点笑容来:
“镇远,孤并不是要沽名钓誉,只是这个嘛,叫什么,名不正而令不行?”
周德威笑着补充:“名不正则言不顺,王者不兴无名之师。”
李克用笑了:“对对,张公公,就是镇远所言,现在孤得了朝臣公推,才好用兵嘛。”
张承业连连点头:“不知郡王准备如何用兵?”
李克用假装惊奇:“张公公莫非不知?河东大军已经攻占了邠州,打得三帅之一的王行瑜困守宁州!这算不算勤王用兵?”
张承业吃了一惊。这个消息,他的确不知:
“大王所言,咱家确实不知。但若据此而言,王行瑜再也不能逞凶了?哎呀,这,这对于岐王来说,必定是极大震慑啊!如此一来,圣驾回銮,可说就在近日啦!”
李克用不想和他一起唱咏叹调,他还要忙着商量怎么救儿子呢。
“所以请张公公先回长安,告知朝臣们,稍安勿躁!对,稍安勿躁!军机大事,又涉及官家安全,孤必须要运筹那个?”
他看了一眼周德威。
周德威连忙背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李克用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就是这两句话!阳五,回头孤要亲自誊写出来!”
虽然是沙陀族,但是李克用一向歆慕中华文化,尽管古文还有些背不好,但毛笔字已经练得自成一体了。
起码河东文武个个都说大王的毛笔字非常棒。
张承业不会在意大王的字怎么样,他只关心圣驾何时才能回銮。听大王说还要运筹帷幄之中,有点失望但也只能表示理解:
“李郡王所言,正是兵家常理,咱家佩服之极。既然如此,咱家托大,先返回宫中,处理几件小事。明天再来请教郡王。”
李克用心中苦笑:这个张承业真是个死脑筋啊,当然也是个忠诚的好太监。好吧好吧,只要他先走开,我就好商量救儿子的事情。
看着张承业离开,周德威笑着对李克用说道:
“大王迫不及待将张公公打发了,不知有何急事?”
李克用没好气地瞪了周德威一眼,返身进了帅帐,坐回他的座位:
“我说阳五,不是你儿子,你是真不操心啊。”
听见大王责怪,周德威这才明白大王是在操心救儿子的事情,连忙问道:
“不知朱守殷可曾回来?”
“早就回来了。”
“那么那个道人?”
“正是勖儿!快说,怎么救他回来?”
周德威当然也想尽快救回三郎。但是大王又说不能打天马的主意,那么用什么来交换呢?嗯,有了:
“大王,臣倒是有个计较:若能尽快救出官家,咱们就以此来和朱全忠商量:咱们将这功劳让给他,他把三郎还给咱们。”
李克用连连摇头:“这个计较不好。”
周德威眨眨眼:不好?
李克用说:“整个河东,整个沙陀,都要借救驾之功,在朝廷扬名,在长安听颂歌!孤怎可因私废公?再者说了,救三郎,是孤的私事,应该提前办完,才好集中精力去救驾嘛。阳五你现在怎么公私不分了?”
听着大王的训诫,周德威有些无奈:
大王先说不能因私废公,倒好像大义凛然。但后来怎么就变成了先私事后公事了?还怪我公私不分?哎,大王的神逻辑,我是永远搞不明白。不过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总是牵挂儿子的事,的确处理不好救驾大事。看来还是按照大王说的,先把三郎救出来。
周德威脑子还乱着的时候,李嗣源进来了:
“父王,朱贼派来使者。”
李克用很是意外:“朱贼的使者?不见!”
周德威连忙劝阻:“大王,臣觉得此事可有两个计较。第一个计较,可能朱贼想和大王携手,一同救官家回銮。第二个计较,就是可能与郎君有关。可否容他进帐,听他所言,再做分晓?”
李克用这才想起朱全忠还扣着自己儿子呢。唉,多少年明争暗斗,听说是朱全忠使者就习惯性地往外推。今天可不行了。
无奈地对李嗣源说:“那好,让他进来吧。”
此时一袭白衣的李振已经昂然而入,面对李克用一揖到底:
“宣武镇判官李振李兴绪,拜见河东李郡王!”
李克用面沉如水:“有话快说!”
李振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德威和李嗣源,心中大约猜出这两人身份,这才开口说道:
“大王想必已经知道,令郎如今就在吴兴郡王府上……。”
李克用竟然有些沉不住气,一下跳起来冲了过去,独眼瞪着李振:
“就在他府上又怎地?赶紧给我送回来!”
李振不禁退了两步,勉强笑了笑:
“郡王不必着急,我家大王将令郎好生相待,倒也不急遣返。”
李克用“哼”了一声,不过听见“好生相待”,不是“刀架在脖子上”,紧张的心情也稍微松弛了点。缓步走回帅位,心头也明白了一些:朱三想跟我讲条件?要我出赎金?
“朱三要怎样才肯送人回来?敞开了说!”
李振微笑道:“李郡王果然快人快语。李振也不绕圈子:我家大王说,河东地盘广大,为免郡王过于操劳,情肯代郡王管辖一座军州。此州钱粮文策交割完毕之后,便当礼送令郎前来与郡王团聚。”
李克用霍然站了起来:
“一派胡言!撵出去!”
李嗣源也大声呵斥:
“若非你们杀人掳掠,三郎怎会落入你们手中?再不好生送还,我去找朱温讲理!”
亲兵们一拥而上,周德威拦住他们:
“先将兴绪先生请出去休息,我与大王自有商量。”
亲兵们有些糊涂,看看李克用,李克用这时也觉得好像撵走李振有些不妥,毕竟儿子还在朱全忠手上呢。就挥了挥手:
“先将他带下去。”
李振听李克用口气缓和,就知道这谈判还有希望,当下也不再紧张,跟随亲兵出了帅帐。
李克用对着周德威大喝:
“阳五!河东军州,都是我军将士血肉换来!怎可用来交换孤的三郎?”
李嗣源插话:
“父王,军州虽然重要,但是父王膝下已空,父王百年之后,谁来继承河东大业?”
李克用瞪他一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李嗣源一笑:“上阵父子兵,孩儿岂能不跟着父王说话?不过据实而言……”
李克用打断他:“据什么实!据实就是,我有那么多养子,衣则同袍,寝则同处,谁不能继承我?就是你邈佶烈,就不能做个河东王?”
李嗣源吓了一跳:父王你不能拿这个开玩笑吧?
“父王言重了,邈佶烈不敢有此心。”
周德威也劝道:“大王何不先将三郎接回?若他果然不济,以后再从太保中择优来继承王位,却也不迟。”
李克用愤愤地说:
“你又不是没听见朱贼的要价,他要一座军州来换!”
李嗣源笑笑说:“何不将太行山后的军州给他一座?比如妫州。看他如何来守?”
李克用眼珠一转,哈哈大笑起来:
“镇远,邈佶烈这主意不错啊,咱们将计就计,把妫州给他!隔着一座太行山,看他如何照应?待三郎回来以后,咱们找个借口就可以重新夺回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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