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嘎憋不住了,笑了起来。
真如月并不在乎她模仿母亲的腔调:“乌云嘎,你必须想个办法。你知道,山洞里真的没有多少钱,让皇上拿出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皇上一定会责怪我的,去一趟契丹,给国家背上了一大笔赔款!不是,凭什么给赔款啊?大唐根本不欠契丹啊?”
乌云嘎也笑了。
“公主,你也开始说车轱辘话了。”
“那是因为阿娘他们的要求,实在不可思议!”
乌云嘎想了想。
“但是公主,奴婢身份低微,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实在拿不出主张。”
真如月很是烦躁。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背着一大笔债务回太原吧!真是太可笑了!”
乌云嘎眼珠一转。
“但是公主,有个人应该有办法。”
“谁?你说谁有办法?”
“韩大王。”
公主问得急,乌云嘎答得快,但是乌云嘎说出名字以后,真如月却沉默了。
想起了看见韩延徽的时候,韩延徽眼中的那种热切的目光。一碰就躲避的目光。
终于摇摇头。
“不行,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东君了,我,我不能去见他。”
乌云嘎笑了。
“尊敬的公主,您的心里在想什么糟糕的东西啊?乌云嘎告诉你,这完全是一场清白的对话,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如果一定要找出感情因素,那也是当初您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现在,韩大王应该用他的聪明才智,帮助公主摆脱这笔无谓的赔款!”
真如月拿不定主意了,看看乌云嘎。
乌云嘎笑嘻嘻地:“奴婢听说汉人有句话,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歪。奴婢没说错吧?”
真如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行,我还是不能去见他,任何私下约会,都是不忠的表现。”
乌云嘎马上又有了一个主意。
“那么,尊敬的公主,奴婢可以代表您去见韩大王吗?”
“你去?”
“是啊,公主不肯去,那么奴婢前往,把公主遇到的困境告诉他,让他想法子帮公主脱困。这样做,也不可以吗?”
说实话,现在能够让父母放弃无理要求的,也只有韩延徽了。
既然自己不想背着赔款回国。
既然自己不肯与韩大王约会。
让一个女奴前往,好像是个唯一的办法了。
“你,能行?”
乌云嘎认真起来了,满脸严肃。
“公主,你想想,可敦说的话,奴婢都听见了;皇上掘开宝藏,奴婢也是在场的。最关键的,是公主的困境,奴婢一清二楚!所以,不是奴婢行不行,而是韩大王行不行?”
“是啊,韩大王,他行吗?”
“行,一定行!韩大王不是号称有经天纬地之才吗?让他说服可汗放弃赔款,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啦。”
好像的确是这样。
真如月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去找谁,反正,你也不是我派去的。”
明白公主是要撇清关系,但这种欲盖弥彰的法子,说实话,真的很老土啊。
乌云嘎心里鄙视着公主,嘴巴上却很会说。
“当然啦,奴婢会说,完全是奴婢见公主苦闷,所以才来请韩大王帮忙劝说一下,那个皇上,真的只是打开了几个宝箱,而且是那种很小很小的宝箱,根本就没有多少钱财的。”
真如月背过身去,懒得跟她废话了。
乌云嘎连忙找到了韩延徽,韩延徽正在布置燔柴告天的仪式呢。
乌云嘎似乎忘了懊恼的公主,好奇地打听起来。
“韩大王,奴婢觉得很奇怪啊。按照我们契丹的古礼,难道不应该是宰杀青牛白马,才显得是庄重的仪式吗?”
这个问题,早在阿保机准备称帝之前的会议上,就有人提出了。但是,韩延徽却主张采用燔柴古礼。
现在面对的不是各部首领,而是一个女奴,韩延徽就更加从容了。
“乌云嘎,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燔柴祭天,是要先修筑好祭坛,祭坛高九尺五寸,暗合皇上乃九五之尊身份。然后燔柴之时,也要同时将三牲和明玉放入其中,明示皇上尊崇天道之诚意,必得上天庇佑。其次,古代夏人东迁,是为东胡。败于匈奴后,北走鲜卑山,成为鲜卑族。”
这个连乌云嘎都知道了:“韩大王,我们契丹的先祖,就是鲜卑人啊。”
韩延徽微笑,继续自己的解释:“第三,你说的青牛白马,那可是天女和神人相遇的坐骑啊。你想过吗,如果杀了青牛白马,天女和神人还怎么相遇?”
乌云嘎吐了吐舌头。
“哇,天女和神人不相遇的话,可就没有我们契丹的先祖啦!”
韩延徽继续说道:“最后,你仔细看看我们要烧的木柴,这可是从西域运来的胡杨啊,绝非普通木柴。”
乌云嘎真是伸头去看了看,摇了摇头。
“韩大王,这木柴,叫胡杨是吧?又有什么讲究?”
也是因为乌云嘎是真如月的贴身侍女,所以韩延徽对她才如此耐心。
“胡杨号称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朽,合为万岁。现在你说,可汗登基称帝,燔柴告天用了胡杨,是不是非常合适?”
乌云嘎一边笑,一边对韩延徽崇拜不已。
当然,也就觉得自己来找韩延徽,是对的。
韩延徽听她说了公主的困境,也觉得棘手,不由绕着祭坛踱方步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韩大王在测量祭坛的尺寸呢。
韩延徽当然知道,这笔赔款,不论它是否有充足的理由,可汗都是志在必得。
给可汗当臣子这么久了,哪能不知道可汗的习惯。
让阿保机放弃这笔赔款,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当然没人能杀阿保机,那么就该让阿保机砍掉你的脑袋了。
乌云嘎眼看韩延徽灵动清澈的目光逐渐呆滞,最后完全掉进了祭坛的那堆胡杨里。乌云嘎心里叹气,看起来,即使是足智多谋的韩大王,深得可汗信任的韩大王,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心头一阵失望。
怎么去向公主解释呢?
韩延徽终于抬起头来,看看乌云嘎。
“你刚才说,你是自作主张来寻我,并不是东君的意思?”
乌云嘎有些为难。怎么说呢?公主当然是明确表态,来找韩大王,只是乌云嘎自己的行动,与真如月没有关系。
可是韩大王这么问,很明显是要甩锅了。
他肯定要说:“公主都不急,你瞎操什么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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