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正是因为有太祖朝的规矩,这些言官们,无论大小事,只要逮住机会就奏上一本,朕真是不堪其扰。
说起了恽王这次事,一半算得上是国事,一半算得上是家事,大言不惭,让朕不但要严办恽王,还要严办钦若,连钦若娘家的族人也要严办,这是逼着朕要做暴君不成?可恶。
朕定了,朕答应钦若了,恽王无罪,忤逆之事不成立,但对朝堂之事造成不利,恽王降爵一级,由亲王降为郡王。”
这么一说,李彦终于如释重负,娘娘所托,请自己一定要救救恽王,皇上这么一说,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由亲王降为郡王,其实倒没啥可担心的,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一点皮毛不伤是不可能的。降为郡王无妨,只要人还活着,后面再立点功,敢打包票,不出三年,会由郡王再升为亲王。
只是……。李彦忽然想到,皇帝如此说了,恽王的事已问题不大,不过本朝之事,向来没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出现变化的概率不可谓不大。
因为本朝的大臣们,尤其是御史言官,可了不得,很多事情,皇上即使做了决定,到最后群臣再议,决定了的事情又会变成另外一样,这样的事情,在本朝可不止一件两件。
还是得把皇上再打一针,一念至此,只听李彦又道:“皇上圣明,老奴想,恽王在大狱中,能知发生了如此大事,皇上今日仍还仁德天高,不计较大殿上之事,依然还厚恩于他,再造后生,恽王定会感激涕零,今后会更加尽忠国家,尽忠皇上!
恽王才华卓绝,于诸皇子中,也是可圈可点,今后更加尽忠国家,尽忠皇上,如此以来,是国家之福,皇上之福!
可是,皇上,老奴总觉得,皇上的一番伟意,不见得朝中的诸位大人都能体会。尤其是御史言官们,如果知道皇上不问罪恽王,仅仅只是将他从亲王降爵为郡王,老奴怕是到时大朝会上,指不定有多少言官,又会冒死进谏,甚至以死谏谏于皇上,请皇上撤回圣意,重新发落,务必法办重罪恽王……。
皇上,老奴知您向来以仁义治天下,对待臣下也多是以仁义之君自居,到时,真有御史言官以死谏反对皇上定恽王无罪,皇上到时可忍心臣子以死相谏?皇上,可要早做准备……。”
徽宗皇帝听到这里,顿时又想起还真是,自己现在决定的是好好的,可是如果大朝会上,把这件事情公诸于群臣,恽王无罪,那些反对的大臣,尤其是那些事事都爱管一通的御史言官们,到时反对起来,自己到时候还不能一直坚持住不法办恽王……?
虽说自己是皇帝,看起来确实是皇帝一言,一言九鼎,谁敢不从?其实事实上并非是这样的,朝中诸事,皇帝是有很大呼风唤雨的能量,但并不代表只要皇帝要做什么事要决定什么重大决定,大臣们都会耳提面命,悉数遵之,没有人出来反对。
恰恰相反,许多事情或者重大决定时,在做最后的抉择角逐时,你会发现皇帝想往东,最后往往有许多臣子偏偏会往西。
而且这一批人,在反对时,还往往会打着圣贤之言先帝之规,以一种不畏死不畏权视死为无上荣耀能青史留名的大无畏精神来抗争,即便你贵为皇帝,你拿这部分人也没办法。这是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
释放恽王,定恽王无罪,不错,还真得要提前准备好,要好好与一些不开眼的大臣好好唇枪舌剑恩威并用的斗争一番。
一想到这,徽宗皇帝顿觉一股无名郁气从心中腾地伸出,不过依然还是决定,答应钦若,释放恽王,绝不会治罪恽王。
但又不知怎的,只觉心中一股烦躁之气仍然难以排解。
徽宗皇帝愤愤地道:“你提醒的是,朕贵为天子,恽王是朕的儿子,朕想怎么处置朕的骨肉,这是朕自己的事。哼,朕心已定,朕反复思索过,朕素来对恽王不薄,他虽是亲王,恩宠都快比肩于太子了,朕如此待他,他怎么会忤逆谋刺朕?
忤逆行刺一说,有些欲加之辞,无论到时御史言官如何反对,朕都要断恽王无罪,释放他!”
“皇上圣明,皇上如此待恽王,真可谓感天动地,如此厚恩,人非草木,殊不知感恩,恽王将来狱中出来,必定会十倍百倍尽孝皇上,尽忠朝廷,如此以来,真乃皇上洪福,皇家洪福,国家洪福!”
被李彦如此一溜须拍马,徽宗这才心意终于畅快起来。
“好了,恽王一事,朕就这么定下来了。朕在丹青宫已待了几时?朕也不能在这里待过久,还有诸多事要做,朕在这里再呆一个时辰。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再拿出来,朕要把这些画像继续画完,决不能半途而废……。”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寂寂无声,想必徽宗皇帝已是认真的作起画来。
杨云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头磕着地,屁股撅得老高,感情这俩人一唱一和,这一通通对话,信息量炸天,自己倒给晾在了一边。
恽王之事,大朝会时,自己有亲眼所见,后来又随福金去丹青宫内,东宫詹事耿南仲,以及王黼、童贯、蔡京、白时中一众大佬各有所词,这里面实际上牵扯着一些列官斗、权斗,可不是自己这个小老百姓秀才能随便评评一二的。
自己跪地磕头,还是不要弄出什么动静好,装聋子瞎子最为稳妥。不过压根没料到,皇帝与这李彦老太监能就此事竟唠了这么长的天,这俩人嘴嗨,可苦了自己在下面跪的是腰酸背疼。
终于围绕着这一事件的口嗨童话结束了,黑暗终于要结束了,眼瞅着黎明的曙光马上就要到了。
谁知皇帝要作画,这转瞬间又进入了静静的沉寂。作画这种慢工细活,要用多长时间还真难以估量。这,这个召见,特么的,杨云跪在下面,只觉得真是倒霉到家,真特么想骂娘……。
别人皇帝召见,那可是无比荣耀,光宗耀祖,发财升官,够几辈子吹牛逼,怎么等自己被皇帝召见,却是这般朕特么不想被人知道……?
杨云觉得再这么跪下去,估计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
也就在这时,忽听终于又有了一丝声音:“总管,你可识得朕画的这位人物,是二十四功臣中的哪一位?”
是以,便有了杨云刚才听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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