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李世民眼神中的“杀气”,何乐为赶忙转移视线。
“这新酒可有命名?”长孙无忌仍沉醉其中,显得意犹未尽,齐遂良摇晃着酒坛,仿佛在说:诸位大人,真的是一滴不剩了。
这是一个看似平常的问题,但何乐为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诡计”的意味。这款新酒尚未正式命名,如果如实回应,长孙无忌定会顺势要求李世民为此酒赐名,一旦贴上李世民的标签,其未来命运可想而知。
酿酒技术可以献给朝廷,但至少应有个“知识产权保护期”,先让自己何乐为狠狠赚上一笔,怎能刚研发成功,就只能换取一面锦旗和区区五百两赏银?
“回禀齐国公……”何乐为正欲答话,却被李孝恭打断并纠正道:“不是赵国公,是齐国公!”
何乐为迅速回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误算了时间,长孙无忌应在年后与房玄龄等十四位功臣一同被封为世袭刺史,改封为赵国公,自己显然是搞错了。
然而,封号之事并非儿戏,不同的封号蕴含着不同的含义和等级,需要经过礼部等部门商讨,并最终取决于皇上的旨意。何乐为偷偷瞧了李世民一眼,见他似乎若有所思,何乐为心思灵动,故作大大咧咧地对李世民说:“皇上您也太抠门了,司空地位崇高,功勋卓着,封他个赵国公过分吗?一点也不过分嘛……”
李孝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你又在胡扯些什么!这不是你随便议论的话题吧?”
“等等,你说谁吝啬?!”话音未落,李孝恭便一掌拍在何乐为的脑门上。
李世民则淡然一笑:“觉得我吝啬吗?难道还想让我封你何乐为一个国公之位不成?”
何乐为连忙摆手,故作谦逊道:“那倒不敢当,不过齐国公是您的大舅哥,河间郡王又是您同宗兄弟,都是一家人,依我看,您也应该考虑赐予河间郡王一个类似司空这样的高位,这样听上去既显赫又有面子。”
李孝恭刚才还动手教训人,此刻却恨不能亲手处置这个口无遮拦的何乐为,他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把李孝恭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众所周知,长孙无忌深受李世民的信任,且性格颇为计较,谁要是没事找事去和长孙无忌攀比恩宠,简直是自寻死路。
“孽子无礼,信口开河,请皇上恕罪!”李孝恭被何乐为的话吓得差点下跪求饶。
然而李世民却朗声大笑起来,心中暗想,若朝堂上有何乐为这样的妙人,定会增添不少趣味。
“何乐为所言确有道理,封辅机为赵国公,封你为司空,倒也可行。”
长孙无忌和李孝恭一脸困惑:“???”
尤其对于长孙无忌而言,虽然起初并未对何乐为有过多少好感,因其市井气息浓厚,常有失礼行为。但何乐为刚刚一口一个“赵国公”,令他和李孝恭同样内心惊骇不已,幸好他与何乐为素未谋面,不然恐怕会被误解为何乐为在刻意讨赏。
毕竟,“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道理他们懂,身为皇上的大舅哥,尽管长孙无忌身处高位,但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此前,李世民曾暗示要对他们实行实封。
实封意味着什么?
即让他们真正赴封地履新,例如授予某州刺史之职,原先可能只是一个荣誉性质的虚职,一旦实封,就得亲自去封地任职,虽为一方大员,但却远离朝廷中枢,实则是明升暗降,反映出皇帝已经开始疑忌,着手削弱官员权力的一种手段。
换言之,李世民对他们这些功臣并非完全信任无虞,长孙无忌也曾想过效仿李孝恭那样装疯卖傻、低调行事。
然而,何乐为看似玩世不恭的戏谑言语,看似毫无顾忌的胡诌乱侃,却意外得到了李世民的认可。这其中蕴含的深意,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微臣不敢,微臣惶恐万分!”几乎是异口同声,长孙无忌和李孝恭两位老练的政治家躬身拱手,几乎要跪拜下去。
而李世民则扫视两人,挥手示意道:“罢了罢了,真没劲。”
“你这酒准备取个什么名字?”这次,李世民主动询问起酒名,何乐为也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了。
他那尚未蓄须的下颚处,“若有所思”地流露出一丝哀愁之意,郑重回应道:“陛下……尽管李有仁并非我的生父,但他抚养我成人,这份恩情何乐为始终铭记于心,未曾敢忘……”
“……”这是在暗讽我不负责任吗?
李孝恭自觉遭到了某种微妙的指责。
然而何乐为并未在意这些,他继续陈述:“微臣之所以希冀继续经营这家酒肆,同样是为了缅怀李有仁,以此方式偿还恩情,尽一份孝道,因此,微臣计划将新酿命名为李记烧酒……”
“就这名字?”沉浸在酒香中的齐遂良此刻也禁不住微微蹙眉。
毕竟那些酒客们大多喜好风雅,各类佳酿都拥有令人赞叹的美称,恨不得将普通的酒品也能品出高端佳酿的韵味来。
何乐为狡黠一笑:“反正都是咱李家的酒嘛,叫李记,既便于记忆,又朗朗上口,更显得亲民,普通百姓见之也不会感到畏惧,将来人人都能喝得起,人人也都喝李记。”
何乐为提到的‘都是咱李家的酒’这句话中蕴含着些许机智,因为从血统上讲,他作为李孝恭的私生子,亦是李唐皇族的一员,这酒若被称为老李家的,便是皇家所产,倒也说得过去。
但这‘李记’二字却让皇家无法独享其生产和经营权,因为这个李记属于李有仁和何乐为的,而非李世民的李记。
总而言之,这小子就是在巧妙地打擦边球,玩弄模棱两可的概念——你想李世民若是真要强行占有,面子上未免太过难看,即便如此,我也要让你难受一下。
尽管李世民能看出这款烧酒的价值所在,但他并不至于为此而去剥夺何乐为的所有权,不过这也让他认识到何乐为的性格——这小子外表放荡不羁,实则寸步不让,即使是对自己这位皇帝也不例外。
“既然你说李记就李记,既然酒出自你手,自然由你定夺,不过仅凭齐遂良这么个小型工坊,恐怕难以实现大规模生产和销售,你对此有何打算?”
听到这话,何乐为心中窃喜,他知道关键时刻终于来临。
“这酒虽是微臣构思出来,但终究是在齐大家的工坊里酿造而成,此事应当由齐大家来做决定。”
“交由齐遂良负责?”李世民显然有些意外。
齐遂良固然对这款烧酒钟爱有加,但他头脑尚且清醒,深知这款酒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并非他一个小小的宫廷内官所能掌控,一旦怀璧其罪,他齐遂良并无足够的能力应对。
“这家伙何乐为,又给我设套!”
齐遂良已在心里加入了李淳风、纥干承基等人的“被坑受害者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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