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路,是大上海的一条老路。
这个老路,不是说年纪大,说的是从头到尾也没改过名字,一个名字用了几十年。
不像淮海路,以前叫霞飞路。
霞飞路的别墅是沪上资本家的最爱,说的就是这里。
严格说来,番禺路的小洋楼,也可以算霞飞路的别墅,因为淮海路上本身并没有多少别墅洋楼住宅,那些老别墅、小洋房,基本上都集中在依附着霞飞路的支路上。
比如武康路、湖南路,都是别墅集中的地方。
番禺路也是如此。
这条老街全长1768米,北起延安西路,穿过淮海路、虹桥路,南至凯旋路,位于最繁华的上海老城区核心区域。
虽然昨天安全买的房子也在核心区域,而且更靠近黄浦江,不过那一片基本上都是石库门,算是普通居住区,相比之下,这条街要更好一些。
在这片区域有非常好的各种社会资源,医院、学校、商场、……,可谓是样样齐备。
比如安全要去的上海交大,还有姜丽丽考上的华东纺织工学院,就在这条路的两旁,走着就能过去,近得很。
尤其是番禺路北段,更是其精华所在,有许多知名建筑、名人旧居,用闹中取静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番禺路不是很宽,只有两条车道,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
“现在是冬天,梧桐树叶掉落了一大半,换成夏天就不一样了。”
王干事在前面引路,边走便说道,“夏天的时候绿树成荫,你在这条路上走,几乎晒不到太阳,而且这一带没什么工厂单位,有几家也都是研究机构,不会吵吵闹闹,非常适合居住。”
陈凡听着连连点头,“嗯嗯嗯。”
没想到这年头的番禺路也还可以嘛。
后世这里被称为宝藏路,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打卡圣地”,从幽静的咖啡馆到不太显眼的商场,从各种主题静吧到一间间精致的书屋,此外还有俱乐部、酒店、民宿……
使得这里成为许多“新上海人”厌烦了喧闹之后、所追求的幽静精神圣地之一。
就连不少老上海人也到这一片来寻找往日的记忆,然后一一比对改造过的房子,与记忆里的不同之处。
王干事在前面讲,陈凡在一旁认真听。
至于安全,则跟在陈凡后头小声嘀咕,“也就那样嘛。”
陈凡瞟了他一眼,看看被院墙围起来的小洋楼,再看看他,意思显而易见。
也就那样?是这里的小洋楼好看,还是你买的石库门漂亮?
安全乖巧地闭嘴,不想吱声。
这时王干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院子说道,“咯,看见了没,那個是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专门研究生产白蛋白针剂。”
陈凡有些奇怪,没事提研究所干嘛?
随后王干事手指一转,“看见那里没,以前是‘孙大少’的住宅,房子是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在30年代建的,本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结果当时他自己都没住,因为孙大少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将这里低价卖给了孙大少。
说起这个邬达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他可是当时在大上海非常有名的建筑家,在上海设计了60多栋房子,包括福州中路的美商花旗总会,淮海中路鼎鼎大名的武康大楼,哦,以前叫诺曼底公寓。
当年大资本家刘吉生的花园住宅也是出自他的手笔,现在那里是上海作协办公楼。还有同样是大资本家的吴同文的‘绿房子’……”
听到这里,安全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陈凡。
作协诶?
陈凡抿嘴微笑,就当没看见。
王干事还在滔滔不绝,一连报了好多处知名建筑。
等他说完,陈凡眨眨眼睛,小声问道,“王干事,那我要买的那座小洋楼……?”
王干事顿时直嘬牙花子,“嗯嗯,就在那里,55号院子就是,我带你过去。”
等他转身往前走,陈凡不禁撇了撇嘴,原来跟邬达克没关系啊?
嗯,没关系也好,省得以后想动一动装修,都要打报告申请,太麻烦。
孙大少别墅在马路西边,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地方,王干事停下了脚步,倔强地指向一座距离弄堂口不远的院子,“那里就是邬达克旧居。”
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得意,言下之意,似乎在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连建筑师自己都住这里,
不等陈凡说话,他又换了个方向,“你要看的房子就在这里,番禺路55号(假的,没有55号,只有55弄)。”
几人本来都靠着路边在走,陈凡听到他的话,立刻往路中间退了几步,拉开视野观看。
这座小院并不大,一段二十多米长的院墙,大门并不在中间,而是在靠南的角落里。
厚厚的铁栅门和院墙一道隔断了视线,只能越过墙头,看见一座小洋楼的阁楼。
陈凡脑子里闪过这座院子的资料。
整座院子占地面积388平米,小楼占地118平米,正面宽10米、侧面长11.8米,总高两层半,建筑面积288平米。
在楼房的四周有一条逐渐变宽的空地,东边将房子和墙隔开的那条小路只有2米宽,往北就变成了3米,西边靠马路的宽度就变成了5米,房子正前方的场坪,则足足有8米宽,足以停下几辆小汽车。
王干事掏出钥匙开锁,呃,不是大门锁,而是开在铁栅门上的一扇小偏门。
推开小门,他转身说道,“这里解放前是一个资本家的住宅,虽然不是请的邬达克设计,但也请了当时知名的建筑设计师,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有些还是进口的,听说当年花了30万大洋,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陈凡咂咂嘴,30万大洋确实不是个小数字。
好嘛,何止不是个小数字,那叫天价好吗!
这么说吧,同时期在北平,一套上好的三进四合院,也要不了5000大洋。
而这套房子仅仅建筑成本就花了30万,由此可见其离谱。
离大谱!
陈凡环视一眼,发现这个院子比照片上更耐看一些,同时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更重。
他注意到进门左手边种在花坛里的那颗樟树,高大的树枝正好将小楼遮挡住,最起码不用担心太阳西晒。而且樟木有驱虫的效果,这座院子应该比较“干净”。
至于最关键的小楼,此时也尽收眼底。
楼房底座用了大量的花岗岩,将地基抬高了约80公分。连墙壁基座也是由花岗岩砌成,再往上才是刷成白色的墙面。
一楼和二楼都有大量的玻璃窗,尤其是一楼,有一整面西墙竟然都是“镂空”的。
就是只留了半米高的花岗岩墙壁基座,再往上是用了两个超大的镂花铁架,并在其中分出一个个长方形的格子,格子里面镶嵌了透明的玻璃,可惜里面拉上了竹子花纹的窗帘,看不见屋子里是什么样子。
不过不用看就能知道,里面的采光应该非常好。
二楼还有一个半圆的大露台突出来,正好盖住一楼门口,露台则由几根罗马柱撑着。
三楼的半边建筑在西边,东边又是一个大露台,应该是用来晾晒的地方。
至于楼房与院墙之间的空地,是一片草坪,只是这片地方建个小花园都够了。
只有小楼正前方的这一大片空地铺了水泥,不过现在场坪上空荡荡的,除了几条裂缝和不太明显的坑,别的什么都没有。
等陈凡和安全进来,王干事赶紧将小门关上,又从里面上了横栓,才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说道,“反正吧,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后来和当时很多资本家一样,一部分人出去、剩下的人留下来。
再后来也就理所当然,那傻傻的啥啥了,这房子在前几年也被没收掉。
然后11月份开会的时候,上级不是要搞统战吗,让有海外关系的人都去找回亲戚,上海也一样出台了相应的政策,就把这房子又还了回去,还是优先处理。
其实前两年的时候就给人家翻了案,只是当时没处理房子的事,正好这次一并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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