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关于海贸的奏折后,李培恩并未搁笔,短暂休憩后,他又提笔书写一封家书。崇祯皇帝特别恩准,允许他将家族成员荫封为官员。于是,他需写信回家乡确认此事。
明朝有严格的户籍制度,自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以来,所有百姓的身份都被黄册登记在案,不论家族兴衰,此身份终身不变。除了常见的平民、军人身份,还有工匠、盐商、官员等各类身份。每种身份对应特定的职业,朝廷据此设定不同的徭役标准。可以说,身份登记是这个时代个人身份的最重要标志,直接影响个人生活境遇和家族兴衰。
在所有身份中,毫无疑问,官员身份最为尊崇。拥有官籍者,无需对官员下跪,还能减免部分税费和劳役,堪称特权阶层。然而,这种可以世袭的官籍在整个大明是最稀有的身份。现在,拥有官籍的人可能比皇亲国戚还少!
因为官籍并非仅凭家中有人为官就能获得,必须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世袭职位,才符合转为官籍的条件。自大明建国以来,除了开国功臣,那些文臣武将,
鲜少有人能享有这样的荣誉,尤其是后来者。
当然,李培恩这次的恩荫并非世袭。
尽管如此,一旦他的家族中有人得到这份恩赐,他们的家乡就会视其家族为特权阶层的一份子。
按照明朝的传统做法,这类对亲属的恩荫通常授予直系亲属,如父母和子女,就像戏剧中常说的诰命夫人那样产生。
然而,李培恩穿越的身体,自小便失去了双亲,命运多舛。
家中唯有他和年长几岁的兄长相依为命。双亲离世后,生活艰难,兄长无奈选择了入赘,而尚且年幼且天生残疾的李培恩,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选择了入宫为宦。
算上穿越后的时光,他已做了两年多的宫廷侍从。
然而,这两年多,李培恩的前身从未与兄长通信。
这主要是因为在那个时代,入赘比成为宦官更让人蒙羞。
入赘意味着改姓,抛弃父母赐予的名字,连同子孙后代一同失去家族的延续。
即便后来李培恩的前身攀附上了魏忠贤,逐渐显赫,也没有写过一封家书。
然而,穿越而来的李培恩并无这些旧观念。
他觉得,在父母相继去世,变卖家产才勉强安葬的情境下,兄弟俩无论是入赘还是行乞,都情有可原,毕竟,他们都在为生存挣扎。
因此,尽管崇祯吝啬地没有提升他的官职,只给了他这个无法传承的恩荫,李培恩并未感到不满。
他坚信,有了这份官职,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兄长日后定能挺直腰杆生活。
写完家书,装入信封,李培恩对着门口的秋菊喊道:
“找一个家仆去河南商会打听一下,过年期间是否有回乡的商人,我有封信需要他们帮忙捎回去。”
明朝曾有一套邮政系统,但因疏于维护,逐渐沦为象征,除了官方文件,普通百姓很少通过它寄信。
因此,那个时代,人们若需寄信或物品给远方的亲友,通常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镖局,这些专业人士通常能确保你的信件或物品安全送达。
在当今时代,依山靠水生活的山贼层出不穷。
只有武艺高强的镖师才敢承担远程护送的任务。
因此,雇佣他们的费用往往高昂得惊人。
除非运送的货物数量庞大且价值连城。
单是普通的书信,通常不会劳烦他们出马。
另一种选择是委托同乡的商会或会馆。
不过这种方式依赖于当地商人的顺路行程。
他们会收取一定的费用,才肯帮忙捎带信件和物品。
因此,时间成本相当可观。
有时运气不佳,数月等不到一支合适的商队也是常事。
李培恩的身份自然允许他派遣家仆专程前往。
只是他籍贯洛阳,年关将近,路上又积雪深厚。
此刻派仆人出行,恐怕这仆人只能在外过年了。
李培恩认为此事还不至于如此紧迫。
若实在找不到顺路者,待来年春天再派人也不迟。
于是,他吩咐秋菊去打听一下。
处理完这两件事,李培恩起身舒展筋骨。
推开书房门,吸入几口室外刺骨的新鲜空气。
一名仆人快步从小院跑来,向李培恩鞠躬禀告:“老爷,会馆有位宦官来访,说是王公公请您过去商量事情,此刻正在门口等候。”
“王公公?”李培恩皱眉,不明王承恩此时召唤有何用意。
打发走报信的仆人,李培恩让秋菊安排马车。
同时,他回到卧室,换下袖口沾染墨迹的长袍。
登上马车,李培恩来到家门口,对仍在等待的小宦官说:
“我们走吧,既然是王公公的邀请,不可让他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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