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遗骨?”
李培恩此言一出,别说李岩,就连在锦衣卫中久经世事的陈晖,心中也为之一震。
毕竟在科技尚未蓬勃的时代,
人们对超自然的迷信程度远超后世。
就连儒家始祖孔子也只是告诫弟子“不语怪力乱神”。
而非彻底否定它们的存在——只是避而不谈,而非否认。
而利用仙人遗骨验证后代血脉之事,
难免让人联想到神秘莫测的力量。
见李岩依旧满腹狐疑,李培恩轻笑一声,继续道:
“你不必过多思考,只需决定是否采纳我的建议。”
“如果你不愿采用我的方法验证二人身份。”
“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判断来裁决此案。”
说到这里,李培恩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接着像是提醒般继续说:
“不过,此案虽易判决,但若日后再生波折,恐怕你的县令生涯也将走到尽头吧?”
李培恩这似是提醒又似威胁的话语,让李岩立刻警醒,暗自责备自己被贪婪蒙蔽了心智。
东厂的宣抚使太监带着锦衣卫都来过问此案,
难道他一个小小县令还能有自己的主意?
到时候别说判断错误,
就算判断正确,别人也能找个由头整治他。
认清了这一点,李岩那犹如老农般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一边对李培恩赔笑,一边急忙开口:
“宣抚使大人何出此言?”
“既然宣抚使有如此妙计,下官自当遵行!”
“若我草率断案导致冤假错案,岂不是辜负了守护一方的重任?”
说完,李岩二话不说便转身走向公堂。
临别之际,李培恩耳边响起:“宣抚使大人,请稍作停留于后院,下官立刻前往公堂调度差役,亲自引领,去周家堡验证周德的血脉是否确凿无误!”
李岩身影渐行渐远,陈晖站在李培恩身旁,带着一丝探究问道:
“宣抚使,此验骨认亲之法,操作起来是否繁复?”
“我们百户所也曾遭遇不少疑难案件,嫌疑人的身份往往扑朔迷离。”
“若此法简便易行,实乃天大的福音啊!”
李培恩瞪了陈晖一眼,无言以对:“若真如此简单,你还打算每遇身份不明的犯人,就掘人祖坟吗?”
李培恩摇头,不再理会陈晖的天真。
在这个礼教严谨的时代,陈晖的想法只会引来麻烦。
别说他人寻仇,崇祯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毕竟,这是一个封建王朝,整个庞大的帝国,
依然依靠着君臣父子的伦理维系。
普天之下,莫不知孝道为先,无人胆敢撼动其根基。
与此同时,李岩重返公堂。
手持惊堂木,恢复了秩序。
立于案桌之后,他对众人宣告:
“适才有要务在身,耽误了些许时间,现在继续开庭!”
话毕,李岩坐回太师椅,等待衙役高呼“威武”后,
他从一旁的文官手中接过一份重新抄写的案卷。
一字一句仔细阅读后,他高声宣布:
“今日,商人周德福控诉松江县秀才周顺侵占周家堡周氏祭田一案,经本官审理,现已大致查明事实真相。”
“据目前状况,被告周顺已耕种周氏祭田十余年。”
“而原告周德福未能证实自己是周氏嫡系。”
当县令李岩说到这里,不论是公堂上的周德福、周顺,还是围观的松江县百姓,都认为判决即将揭晓,不禁激动起来。
毕竟,这么久的热闹,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岩并未立即宣判。
他继续说:
“然而,既然蒙受天子厚恩,代表天子守护一方百姓。”
“我应当治理得松江县风平浪静,才不辜负天子的恩典。”
“今日审理的案件中,商人周德福的身份疑点重重。”
“不彻底查证,此案无法公正裁决!”
“因此,本官将邀请智者共襄盛举,查清周德福是否为周氏正宗血脉!”
原本绝望地跪在堂下的周德福,此刻只能静静等待他的命运。
未曾料想,局势竟峰回路转,出现一线生机。他连忙如抓到生命之舟,接二连三地向县令李岩叩首,急切地言道:
“草民多谢大人慧眼如炬,多谢大人慧眼如炬!”
周顺,那个原本满心期待胜利的秀才,此刻面色惨白,嘴唇翕动,却无法组织起一句合适的言语。
县令李岩对两人的反应不以为意,他从容地从桌上的令牌箱取出一枚令牌,掷地有声地吩咐:
“众差役听令!”
“立刻将堂下二人送往周家堡,本官要在他们周家的宗祠前,查明二人的真伪!”
“遵命!”堂下的衙役们齐声应答,行动迅速。
此时,法庭外的群众议论纷纷,一片嘈杂。
“县令大人刚刚提到周家堡的宗祠,去那里有何用意?”
“怎能无用?大人不是说要请智者相助吗?想必那位智者有办法验证周德福的身份。”
两人正谈论间,旁边有人插话问道:
“嘿,你们说,县令大人把他们带到周家宗祠,难道是要请周家祖先来辨认亲人?就像远迭镇那位何仙姑一样?”
“嘘,还真有可能。我上次听六子说,应天府有个转世圣师,能请各方神圣降临。那位被县令大人请来的智者,也许也能召唤周家祖先显灵呢!”
这样的鬼神之说瞬间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不到一刻钟,松江县几乎所有听说此事的人都知道了,县令大人要借助超自然力量来断案。
好奇心驱使着无数人跟随衙役押送周德福的队伍,涌向周家堡的周氏祠堂,形成浩浩荡荡的队伍,沿途不断有人加入。
此事已悄然成为松江县的一大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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