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尚未得闻,然江湖人称——‘点金手’。”
“点金手?!”周起额上乌云密布。
何故偏选此绰号?岂非直白昭示其身负秘技乎?周起心中暗忖。
“此处可有答疑之人?”周起突兀之语令徐怀安满面困惑,不明所以。
不待徐怀安追问,周起已愤然作色,疾言厉色道:
“实乃欺人太甚!竟无法公平对决乎?动用秘技‘点金手’,成何体统!此等作弊行径,吾必揭发之!此处有‘挂修’也!”
眼见自家试探性的“抛砖引玉”未能奏效,赌场大亨罗四爷悄然向后递了个眼神。
顷刻间,适才那位操纵骰盅的荷官自后台闪现而出。
他扭转颈项,手指指向赌台前方的周起,贴近罗四爷耳畔低语数句。
毋庸赘言,所言定然关乎对周起是否施展作弊手段的揣测。
罗四爷闻罢轻轻点头,视线转至周起,凝视片刻,内心疑云渐起。
此前荷官匆忙上报情况,他未及详询详情,仅臆断其乃走投无路的江湖老手,特意至此捞金。
若果真如此,他倒也乐见其成,借机展示一番京华特有的惩治之法,给这类有眼无珠之徒好好上一课。然而此刻眼前的少年,面若冠玉,风姿卓然,
无论是相貌抑或气韵,皆流露出骨子里的贵胄子弟气息。
这般人物,无论如何也难以与其深藏不露的赌术高手形象挂钩,
即便退一步设想,此少年确有些许赌技傍身,可毕竟年岁尚稚,不过十四五光景,
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强到何种地步?
罗四爷心中的困惑愈加深重,
莫非这少年真是财运亨通,全凭好运连连赢得筹码?
不论如何,在摸清少年底细之前,原先筹谋的对策已不宜施行。
然而已经流出的银两,却又不得不设法回收。
一万余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元,待那发牌官朗声宣读此数额时,即便是罗四爷亦心中暗颤。
彼时他正于楼阁之上悠然品茗,尚沉浸于新年开业以来所累积的丰厚盈余带来的欢愉之中。
然而闻此讯息,其面色瞬变,愤然掷碎杯盏,要知道,千金坊积攒至今的全部底蕴,至多不过十余万两,这一下便折损甚巨,任谁坐镇于此,皆难以坦然承受。
总而言之,无论对方是否施以欺诈之术,这笔巨额赌资,断无轻易脱身之理。念及此处,罗四爷侧首,不动声色地向身边那位被誉为“点金圣手”的精瘦男子递去暗示。
被唤作“点金圣手”的男子微微颔首,视线亦随之聚焦于周起之身,眼中掠过一抹嘲讽与轻蔑。
区区乳臭未干之辈,无论是真具手段,抑或仅凭一时侥幸,
只需他出手三分力,即能将其制伏。
罗四爷对于这位精瘦男子的实力深信不疑,毕竟其已历经多次实战验证。
此刻目睹其神情,忽觉自己似乎对周起过于忌惮,只得将此归咎于损失过重所致,诚如古语云,“情急则乱”。
既有点金圣手助阵,何愁大事不成?
思及此,他收敛起纷乱心境,换上一派泰然神色,径直步向周起。正欲寒暄之际,忽感身旁另一身影似曾相识。
凝眸细观,立时熟稔一笑:
“哎呀,原来竟是安国公府的小公子莅临!不知小公子今日手气可佳?若运势欠佳、囊中羞涩,尽可直言,鄙人定当竭力襄助。”
他眼中闪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向着徐怀安施以拱手之礼。
周起静坐一侧观望着,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他总感觉,这位罗元洲,面对徐怀安的态度颇显异样。
无论是言语间的慵懒腔调,还是行礼时的随性姿态,无处不流露出一种不够敬重的气息。
毕竟,身为赌场主事的商贾,纵然腰缠万贯,其社会地位仍处于底层之列。
然而,徐怀安又是何许人?
国公府次子。
即便仅是一个游手好闲、无功无禄的浪荡公子,两者身份间的悬殊,可谓云泥之别。
此番罗元洲,凭何胆敢如此放肆?
是否仅因徐怀安向他借贷数千两白银作为周转?
周起心中暗忖,此事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难道堂堂国公府二公子,竟因区区负债,便连纨绔子弟应有的傲气亦荡然无存?
徐怀安面色略显尴尬,但这抹情绪转瞬即逝。他指向面前一堆零碎银两,估摸有四百两左右,语气平淡道:
“盛情心领,本金尚存,今日不必再借银钱。”
“此言未必。”罗四爷含笑回应,话语间似有深意,“在下犹记,小公爷开支之处甚多,这些银两岂能敷衍?”
“来人,速取一千两银子予小公爷。”
他忽地侧首下令,竟擅自决定再次借款于徐怀安。
徐怀安稍显迟疑,旋即挥臂婉拒:“不必如此,鄙人尚有余资。”
“岂有此理?”罗四爷面露热忱,笑声朗朗,“公子屈尊驾临鄙坊,实乃罗某之荣光。若未能使公子尽享其乐,此事一旦张扬,罗某颜面何存?”
察觉到徐怀安态度微松,罗四爷趁热打铁,言道:“公子切勿急于辞却,博弈之道,本金愈丰,胜算愈增。”
他忽地向前迈步,口出惊人之语:“再者,早日盈满金银,方能尽早圆公子心中所愿,岂非美事?”
徐怀安脸色瞬息由白转红,双眉紧锁,仿佛胸中郁结无名怒火。
“已言明,今日绝不借贷!”他字句铿锵,似忆起不堪往事,语气陡然冷硬。
此状令罗四爷一愕,继而唇角微扬,含笑不语。此时,耳边传来周起之声,
“有何不可借之理?”周起对徐怀安连声责问,“汝且细言,究竟为何执拗抗拒他人善意助你赢财?”
“咳……”原本气势汹汹的徐怀安,闻听周起言语,犹如气球瞬间放气,神情犹豫:“梁兄,其中内情,汝或未知。吾于斯处,前后已举债近五千两白银矣。”
“即便如此,又当如何?”
徐怀安压低声音,眸中掠过一抹惊惧:“汝岂不晓高利之害?利滚利下,须偿还不足九千两。再借失利,债台高筑,吾如何偿还?父辈若知吾在外积欠巨款,必严惩不贷,恐至断腿之祸。”
你父之言,确有其可能性存在。
周起颌首示意。
观徐继茂此等粗犷鲁直、性烈如火之人,连自身皆敢于凌辱,做出此事倒并非全无可能。
“然,何人断言尔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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