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了。
"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冷漠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原本喧闹的环境瞬间静默下来。
刹那间,十几道疑惑而又不安的目光聚焦在朱由检的身上。
与人们预想中的雷霆震怒不同,案桌后的天子除了发梢略显凌乱,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陛下,艾尔朝鲜是真金部落的叛徒啊!
"见朱由检似乎并不介意,副辅刘鸿训猛然起身,脸上满是愤怒与失望。
现任的艾尔朝鲜国王李倧,是通过
"政变"
夺取王位,地位并不正当。直到天启五年的关键时刻,大明才勉强承认他为
"艾尔朝鲜国王"
。
而那时冒着生死危险出使艾尔朝鲜,册封李倧的使臣正是刘鸿训本人。
短短两年多,侥幸篡位成功的李倧就敢在背后捅大明一刀?
"副辅有何建议?
"
"是要朕下令出兵讨伐艾尔朝鲜,将它彻底推向真金部落的怀抱吗?
"
看到书房中的紧张气氛,案桌后的朱由检无奈地耸耸肩,一句话切中要害...
如今的时代,已非昔日,大明帝国在对抗辽东的暗夜精灵建州部时已是力有未逮,甚至显得有些疲于应对,无暇顾及偏远之地的朝鲜王国。
同时,这也是他偏好提拔年轻官员的原因,那些资深的臣子虽忠诚无比,但他们的思维却犹如古老的符文,深陷过去的辉煌之中。
比如日前处理"贤者家族"一事,朝廷中的长老们几乎把"神圣血脉"的标签贴在了脸上,唯恐引来不必要的纷争。
然而,此刻的大明,正处在一个亟需"破而后立"的转折点。
"呃...这个..."
或许未曾预料到案牍之后的帝王会有这般态度,原本怒气腾腾的刘鸿训一时语塞,面色略显尴尬。
"次辅放心,朝鲜之事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到老臣面子上挂不住,朱由检立刻补上一句,以免让次辅太过忧心。
"遵命..."
刘鸿训苦笑一声,重新坐回他的座位。他并非顽固之人,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刚才的一幕只是情绪激荡下的冲动之举。
虽然多年已过,他仍清晰记得朝鲜国王李倧迎接这位"天朝使者"时的那份敬畏。
只可惜,人心难测。
安抚了仍絮絮叨叨的刘鸿训几句后,朱由检转而看向一旁的李邦华,问道:
"李大人,海军的建设进展如何了?"
一年前,名义上的京师三大营虽形同虚设,但朱由检委任李邦华这位监察都御史重整"神机营",百废俱兴。
李邦华不负所望,仅用几个月时间,便使神机营重焕生机,并在西山脚下重建了"神兵研究院"。
随后,适逢天津巡抚之位空缺,为了让他的才能得以全面施展,朱由检将他外放至天津,担任巡抚。
算来,至今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听到帝王的询问,身着红袍的天津巡抚李邦华从怀中取出一封奏章,恭敬地双手呈上,朗声道:
"禀陛下,如今天津水师拥有海沧舰三十余艘,足以载千五百名将士出海战斗...
短暂的停顿后,李邦华继续说道:
"至于大型福船...微臣已派遣人员前往福州和澳门招募工匠与水手,相信不久就会有佳音传来。"
开国初期,在明成祖朱棣的鼎力支持下,大明水师曾震慑整个东亚,令周边国度为之颤抖。
然而,随着时光流转,大明的国力渐衰,引以为傲的"船舶铸造"技艺也停滞不前...
在遥远的大陆边缘,曾繁荣的造船工坊群如今只剩福建福州和泉州的寥寥几家,艰难维持着船只建造的传统。
“正是如此。”
年轻的天子坐在堆满卷宗的桌后,仔细研读了李邦华呈上的奏章,微微点头,嘴角勾勒出满意的微笑。
天津巡抚的职位在万历二十五年创立,却只维系了短暂的两年时光,直至天启元年,辽东重镇辽阳与沈阳接连失守,担忧建州女真从海路突袭京都,朝廷才重新启用此职。然而,因政局动荡,官员更迭频繁,无人能长久坐镇。
短时间内,天津水师的督抚大人竟换了数次,以至于水师实质上已成“空有名号”。仅剩的十几艘破旧小舟摇摇欲坠,水师士兵更是屈指可数。
李邦华能在不到一年内让天津水师焕发生机,实属难能可贵。揉了揉疲劳的太阳穴,朱由检沉思片刻,说道:
“虽朕确信建州女真会借道蒙古,从内陆进犯,但两位爱卿仍需保持警戒。”
女真族并无强大的海军,也无法横渡大洋,但刚刚背叛大明的朝鲜半岛上,却有一支实力不凡的水军。当年女真侵犯朝鲜时,朝鲜国王李倧就是依赖这支水军,逃至孤岛,才得以保全。
“微臣遵命!”
李邦华与袁可立两位边疆大员相视一眼,同时起身应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现在的大明水师虽尚不足以跨越大洋,直击女真腹地,但阻止其沿海登陆,已是绰绰有余。难道新研制的军器局火炮只是装饰吗?
听到这里,桌后的天子露出宽慰的笑容,靠向背后的金色龙椅,目光中闪烁着深思。海上与陆地,他都已经周密部署。
这一次,他准备充足,无惧任何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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