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开合沉默了会,慢慢说道:“天人固步自封太久,现在人类中有很多身怀绝技的家伙,九儿那点东西,在真正的隐士面前,不够看。你的空间藏匿之法,更不够看。至于为什么能打破?我的拳头很重,这一点,你们天人应该比墨鳞族与兽族更了解才对。”
梅缕被程开合的嚣张气得不轻,叉着腰咬着牙怒声道:“想打架?”
程开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撸起袖子说道:“来?”
梅缕瞬间怂了,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本姑娘不跟你这老匹夫计较,所以能不能别打?”
在仁安城的地盘跟程开合动手?脑子有病的人都不敢这么妄想。虽然自己不会死,可过程也挺疼不是,干嘛糟践能量,糟践肉身的,好不容易才选到的满意躯体,毁了多可惜。
出乎意料,程开合答应的极其干脆,点头说道:“人交出来,你走。老夫今天意在陈九,没功夫跟你瞎耽误时间。”
如果有机会,老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击杀眼前这位序列号极高的天人,但陈九近在身旁,他不敢承担半分风险。
梅缕的小心思顿时活泛起来,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可不可以让我带走他?天上一聚后,必定完璧归赵,作为回报,条件你开。”
程开合面色不善,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有些危险,像是一头猛兽在伺机而动。
“拜拜了您嘞。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空间之门开启,梅缕撂下一句狠话,直接逃之夭夭。
程开合走向少年,俯下身子半蹲在地上,轻轻抱起他,坚毅硬朗的苍老面庞上浮现出罕有的温柔之色。
目光也很复杂,愧疚、怜惜、喜悦皆有。
不远处,一名老人坐着轮椅缓缓朝这边过来。
临近时,她略有些费力地站起身,走到程开合身边接过少年,低头望着怀里昏死过去的外孙,细细端量。
浑浊的泪珠滴答落下,呜咽却无声。
我的孩子啊,万里之遥,终于相见。
……
……
‘别有天’红楼内,陈寸心长长舒了口气,拨通电话到仁安城主府,吩咐陈起事情已经解决,将落阳镇的军事一级戒备状态取消,再把赵传久活着带回来。
挂断电话之后,旋即联系到了陈沉。
“你师傅此刻正在穹顶围堵那名天人,大概率会无功而返,不必理会他。程开合抵达了你们先前交战的地方,成功救出九儿,为了以防万一,你与陈某火速前往,如果那老头儿想要带人走,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电话那头,陈沉与陈某对视一眼,点头回道:“明白。家主,此间事毕后,游历是否继续?还是直接带陈九返回仁安镇。”
“随他便。”
“明白。”
……
……
落阳镇内,程开合给少年注射了一剂药水,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法得知,但大概率是九儿冲动之下的出手,自废四肢经脉强行提住一口气与那天人对战,逢强敌亮刃,勇气可嘉。”
老人没搭理他的这些废话,一丝不苟地替少年擦拭着身上鲜血,说道:“那位天人既无敌意也无杀心,九儿肚子上得这道贯穿伤,也是她耗费本源能量修复,因此整体伤得不算重,约莫还有十几分钟便能苏醒。此行目的已达到,走吧,老程。”
她把陈九放回地上重新躺着,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尚未长开的面庞,神情有些不舍。
程开合眼角低垂,说道:“可以把九儿带回西北,仁安城,拦不住我。”
老人背过身去不再看二人。
怕看了,就再舍不得。
她面色平静,说道:“你是程开合。”
略微停顿后。
“程开合,不会在仁安城开杀戒,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当初老五不是讲了么,九儿托他帮忙带话,让你安静在西北等着,十年后他来西北找程家算账。如此,等着便是。”
“可……”
老人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为什么要提前走这一遭?看看罢了。小家伙长得很俊俏,不看瞳色,像极了小时候的清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也很决然,不似他父亲那般优柔寡断。这,就够了。”
程开合抿起嘴唇不再多言,深深望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想要一眼把他镶嵌在脑海里,紧接上前搀扶住老伴,毅然转身离去。
老人之所以不愿等到陈九醒来,不愿让程开合带着二人强行突围返回西北,原因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简单。
更多的,是无法面对。
醒了之后三人相视,又该如何?
她能说什么?做什么?
说当年你母亲程清,心灰意冷之下打回西北的那通电话,我并不知情?
是你外公程开合乾纲独断,瞒着所有人逼你母亲打掉当时仍尚在腹中的你?
这是事实。
可我又如何能与人言?
你的外公,程开合,又将如何自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能与人言,不足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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