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1)

“咕噜~咕噜~”

已经傍黑的海港市某重点大学内,王竹走在从教学区通往宿舍区的隧道里,肚子发出一阵阵的嚎叫。

这已经是她每日只吃一顿饭的第四天了,自从半年前母亲检查出了糖尿病,家里就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王竹的父亲在她刚满月那年在厂里工作时不慎意外触电去世,王竹母亲怕她受委屈这么多年一直都未再嫁。

母女俩省吃俭用的过了18年,终于王竹考上了重点大学,只要在熬过四年两人的生活就会渐渐好起来,偏偏这个时候母亲却病了……

若是搁在往常,她还能想办法去校外打零工做兼职维持,就算去食堂帮厨也不至于每天要饿着肚子上课,但,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全球性瘟疫大爆发,别说出校门了,就是进食堂都要戴口罩且不能堂食,哪里还有让她帮厨的机会。

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以及手机里3块6毛2的余额,她脚步不免快了起来,不一会人就走出了黑咕隆咚的隧道。

路过食堂门口,许是过了饭口的缘故,进出的人就零散几个。虽然戴着口罩,但因着一次性口罩可早让她用了不知多少次的缘故,依旧能闻到隐隐飘出来的饭香味。

“是红烧肉……”征身愣在那,嘴里喃喃自语,脑中闪过的是每次她考第一名时妈妈给她炖红烧肉,母女俩坐在小桌旁互相给对方碗里夹肉的画面。

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直到肚子再次发出“咕噜咕噜”抗议的哀嚎声才回过神来。

顿了顿,她把头压低又紧了紧松松垮垮的口罩,轻抚着胃迈开步子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宿舍里还剩下最后一包三鲜面,今天这顿倒是能勉强解决,但以后呢?她是真的不敢去想……

***

“她怎么还没回来啊?”

“你管她干嘛?最好永远别回来!”

“就她那格路样儿,多看一眼我都想吐!仗着学习好点天天拉个脸,好像谁欠她的一样!”

刚准备开宿舍门,王竹就听到屋里舍友吴蔚跟田怡染两人的对话,一时间准备开门的手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

“谁说不是呢!”屋里的吴蔚赶紧附和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哎,对了染子,你发现没有,王竹她好像最近挺缺钱的,我都好几天没看到她去食堂买饭了,每天都是泡三鲜面,搞得屋里一股子怪味。”

十分嫌弃地朝王竹床位瞥了眼,田怡染边翻首饰盒边道:“你也是够闲的啊,没事还有时间观察她?”

“哈,宿舍就这么大点地方,不想看也没办法啊……”吴蔚笑了笑扯开话题,“你也快点收拾吧,再晚一点食堂关门了,现在封校可点不了外……”

“哎,你看到我那条钻石项链没?”田仪染直接打断了吴蔚的话,“上次摘下来就放在首饰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你在仔细找找,确定放盒里了?”吴蔚赶紧靠过去帮忙翻找,在染子未注意的情况下她面上闪过一抹心虚神色。

来回把首饰盒翻了个底朝天,田怡染突得停下动作看向吴蔚,这下可把后者惊得手心一紧。

“你刚说王竹最近好像很缺钱?”

吴蔚一怔,眼珠左右一转,“啊对啊,怎么……你怀疑是她把项链给偷走了?”

“不是她是谁?!”田怡染死死地往王竹床位剜了眼,“这屋里就我们仨人,你看她平时抠抠搜搜的,肯定没见过好东西,长得就一副贼样儿!”

说着,她就拿起了手机,“报警!”

一听到这两个字,吴蔚身体明显向后退了半步,正要开口去拦着,宿舍门便被吱一声被推开。

两人回头看去,田怡染火气直冲,立马站了起来,“你还有脸回来?赶紧把我的钻石项链还回来!”

王竹本就一天未进食,听到这话更是气的脑仁发颤,踉跄一下扶着门框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没见过你的项链,更没有偷过东西!”

“呵,有脸偷没脸认是吧?”田怡染嗤笑一声,瞪大眼睛走到王竹面前,“我劝你赶紧老实把项链拿出来,等警察从你身上找到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的项链!”王竹挺了挺靠在门框上的身体,也不准备继续在跟对方纠缠下去,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爱信不信!让开!”

田怡染看到她这态度,情绪更是激动,侧身便挡在了要往里走的王竹身前,伸手就推在她肩膀上,“你还真够不要脸的啊?偷了东西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做贼做到你这个份上还……”

“让开!”王竹吼着打断了田怡染,她此刻又饿又气,身上是一点劲都没有,光吼这一声她都感觉头阵阵发昏,“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报警吧,现在我要进去休息!”

她是没一点力跟对方争辩下去了,就连说最后一番话时声音都小了好多,但看在田怡染眼中这便是她心虚的表现。

“你一个贼还想进宿舍?”田怡染抬手就又是一把推在王竹的肩上,王竹现在本就脱力,这一把直接就将她推出宿舍,直接倒在了走廊的地上。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王竹,田怡染那火气不但没消反倒更盛,她也迈走出宿舍门,对着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同学们都出来看看啊!咱们这一层出了一个贼,大家都赶紧看看屋里少没少什么东西……”

经她这么一通,整层楼,甚至楼上楼下都来了不少人围过来看起热闹,其中更是不少人还是同班同学,但,平时她的时间都是在学习,跟那些同学嫌少接触,至于此刻竟然没有一人上来扶她一把,非但如此,还有不少跟田怡染关系不错的甚至直接拿手机录起像来。

“真没想到,她居然偷东西!”

“有可啥奇怪的,学习好又不代表品行端。”

“说得也是……”

听着这不绝于耳的诋毁跟议论声,王竹顿感胸口越来越堵,怎么就不信她呢?怎么连证据都没,就直接把偷东西的罪名扣到她头上呢?

“我没有!”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

伴随着两声响彻整栋楼的怒吼,瘫坐在地上的王竹像被激发了潜能似的,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出去。

此刻,她身上完全没了刚才那般的脱力感,奋力地奔跑,此刻,她就像泻闸得洪水,没有目的,肆意地向前。

***

今晚的夜像墨洒了般,看不到一颗星星,月亮也被云层遮住。图书馆顶楼天台上的角落里,王竹抱着双腿蹲缩在那,她也不清楚怎得就到了这儿,或许,是双腿的生理习惯反应吧,或许,不是这儿还能是何处呢?

明明往日来这儿早读时天也没亮,气温也没高多少,但,怎得此刻就感觉这么黑这么冷呢?

“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又起一层波澜,打断了这静得有些可怕的氛围,也将角落里的王竹拉回了现实世界。

将手机从兜里掏出,也不知是冷得还是为何,王竹拿手机的胳膊都在发颤。电话是辅导员孙卓文打来的,顿了一顿,她还是选择了接通。

“喂,王竹你怎么回事?!”孙卓文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通埋怨,“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各个群里都在传你的视频,就连校长都知道这件事了!你清不清楚这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听王竹一声不吭,他情绪明显恼了些,“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你母亲生病,但你也不能做这种事吧!田怡染那头我劝了下来,没让她报警,你赶紧把项链给人还回去!”

“我没拿她的东西!”王竹听着孙老师也不信自己,情绪顿时有些失控,“我明明没有,为什么她毫无证据,你们却全都不信我!”

“好,但事总要解决吧,既然你们俩各执一词,那就等调查吧!”电话那边态度缓和了些,“不过这事必须通知你家长,你妈那边……”

“不行!”王竹立马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母亲本就在病着,她肯定是不允许这种事去让其操心上火,且还是无故扣到她头上的莫须有罪名。

“我清楚你母亲的情况,但……”孙老师也有些为难,在电话那边翻动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又道:“我看你入学时填写的联系人里有一个叫王敏的,是你姑姑?”

“别,别打给她!”

那叫王敏的的确是她姑姑,但提起这个人她却丝毫没有亲近之感,反倒是显出阵阵恶寒,若不是入学时要求必须填两位直系亲属,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人的电话留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还解不解决了?由不得你同意,这事肯定是要联系家长的!”

“嘟~嘟~嘟~”

还来不及王竹继续说什么,那边孙老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她再回拨过去,则一直是占线的状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反复拨过去几次皆是占线,王竹整个人急得直接站起身在天台上来回踱步,此刻她也感受不到冷了。

她清楚,若这事让王敏知道了去,那肯定是瞒不过母亲。当初,王竹父母谈恋爱时其就百般阻挠从中搅和,王父去世后,其更是将一切怪在王竹母女头上,四处宣称王父是被她们母女克死的,尽管她们这些年多次搬家,但王敏就像苍蝇一样盯着她们……

就在王竹急得不行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王敏,虽万般不愿,但她还是深呼一口气并接听了电话。

“你这个胎里坏,学什么不好?你学偷东西?”不出所料,谩骂声席卷而来,“你妈这个害人精克死了我弟弟不说,还生下你这个……”

“闭嘴!”虽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些话时,王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我没有偷我不是贼,还有,你不配提我妈,这么多年了,你把一切归咎在我们母女身上,骂了我们十八年,爸爸的死跟我跟母亲毫无关系!倒是你,口口声声为了你弟弟,却从未停止伤害他留在世上的妻女,所以到底谁才胎里坏,到底是谁!”

“是你,是你母女,是你们害死了我弟弟!”王敏近乎吼出,停顿片刻,她又发疯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啊,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你们的报应了,大的得了不死癌,小的成了贼!”

嘟嘟嘟……

通话在此戛然而止。

恍惚间,先是一滴雨落在她的脸上,而后便是一粒粒雨珠砸了下来,怪不得夜里看不到一颗星星,许是这场雨已酝酿一整天了吧。

她就那么站在雨里,却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

侧头望向离得很远,又好像触手可及的星星点点,那是万家灯火,这座城市这么大,但,下雨了,却连一个能给她避雨的地儿都找不到。

整个人被雨包裹着,她别过头,不再去看那儿,缓步朝着黑暗行去,下坠的那几秒,她后悔了,妈,您是信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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