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
朱氏在知道侄女儿朱熙瑶数罪并罚被判流放漠州后,心里十分难受。
她原本想着,先做个样子把侄女撵走,将护国公府与这桩案子撇清关系。
待风头过去,一切都平静了,再作打算。
当时她也是这么跟侄女说的,让她委屈一下,回自己宅子住几个月。到时想办法去疏通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把钰儿罪罚减轻些。
她都是把道理和办法揉碎了讲给侄女听的呀,岂料侄女这般糊涂,竟然打着护国公府的名义去申冤。
最后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朱氏跪在唐颂林面前哭泣,求道,“国公爷,求您救救熙瑶吧。她那身子骨儿去了漠州不是死路一条吗?她现在身边也没个人儿,就只有一个老嬷嬷跟着,儿子还在牢里……国公爷,您救救熙瑶吧。求你帮忙打点一下……”
“打点?”唐颂林冷笑,“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打点!她打着我护国公府的名义申冤,光这一条,你姓朱的全族都是我护国公府的仇人!”
朱氏听得心头悲苦。
朱熙瑶是她大哥最疼爱的女儿。十六岁嫁入裴家,十八岁就死了丈夫。
侄女儿带着个遗腹子,在裴家生活不易,才来投靠她这个姑母。
朱氏原本是想给朱熙瑶在京城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嫁,当时相中了茂县县令做继室。
那人挺好,就是长相稍微逊点。但人家不介意朱熙瑶二嫁,也不介意她还有个儿子。
可朱熙瑶一见时成逸就癫了,哭着喊着要嫁时成逸,还说什么时成逸死了夫人,她死了丈夫,一切都是天意,非他不嫁。
朱氏拗不过,害了唐楚君,成全朱熙瑶。结果,人家时成逸根本看不上朱熙瑶。
纠缠多年,人家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朱熙瑶芳华老去,依然没着落。
那茂县县令另娶了一个二嫁的,夫妻俩还生了儿子,过得有滋有味,让人羡慕。
结果朱熙瑶呢,纠缠不到时成逸,竟然还想给唐楚煜做妾。
想那郑巧儿是吃素的吗?再说,唐楚煜恨他们朱家都来不及,更是不可能跟朱家人有染。
后来朱熙瑶岁数熬大了,万般无奈之下,才又嫁给她小叔子裴鑫。
裴鑫是个傻子,好处就是听话。裴家承诺只要朱熙瑶嫁给小叔子,以后她就是裴家的当家主母,整个裴家所有资源全部都给裴钰一人。
诚然,裴家确实已经把所有资源都给了裴钰。
如今就等着裴钰春闱高中,然而……等来的却是发配漠州。
朱氏诚惶诚恐跟唐颂林讲述着侄女儿的坎坷经历,当然是省去了暗害唐楚君以及侄女儿想嫁给唐楚煜的部分,哭泣道,“我侄女儿这一生,真的太苦了。实在不行,求求你让我去给她请个大夫看看伤,她刚受了二十杖,这哪是个女子所能承受的?”
唐颂林丝毫不为所动,漠然道,“可以,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你跟着你侄女一起去漠州好了。”
朱氏的眼泪就那么凝在腮边,连抽都不抽泣了。她木然站起身,心如死灰地看着丈夫。
半晌,她转过身,离去。
管事全伯担忧地说,“国公爷,老夫人她……不会真的跟着去了吧。”
唐颂林冷淡一笑,“放心,她不会走的。你就是撵她走,她都不会走。”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甚至还特意扬了声量。
声音传进朱氏耳里,令她心如刀割。
这就是她跟了一辈子的丈夫!这就是她当年背叛青梅竹马一心一意要嫁的人。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庶务,这一生都围着他在转。可最终,却只得了他几个字,“你就是撵她走,她都不会走。”
贴身鲁嬷嬷小心翼翼问,“老夫人,咱们走吗?”
国公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像她家这么要强的老夫人,肯定是……
“不走。”朱氏咬牙恨声道,“不是说了嘛,撵都不走,我顺了他的意!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国公府里面!”
鲁嬷嬷:“……”这未尝不是争口气呢。老夫人要让了位,不定国公爷再娶一个回家享福!咱占着位,就不挪窝,就不腾地儿!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还要给侄小姐请大夫吗?”
朱氏望着天空悠悠道,“路是她自己选的,一切都该她自己承受。生死由命吧。”
鲁嬷嬷:“……”那就是不请了呗,看来老夫人还是担心自己被国公爷扫地出门啊。
她应下,心情十分沉重。怎么说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便是在这般沉郁的气氛中,听到一个刺耳的笑声,“楚君,你这想法我这个做大嫂的第一个就不同意!不止我不同意,我肯定父亲也不会同意!”
另一个声音当然就是唐楚君,“我是想着啊,夏儿说得对,人不能太出风头,太冒尖儿容易遭人嫉妒。从斗试来看,我起儿怎么着也是一甲,你这会大摆筵席改族谱,到时金榜题名还摆不摆酒了?”
然后是个如黄莺般的少女声儿,“是哦,大舅母,我哥哥那么厉害,不是状元就是榜眼,到时是肯定要宴请宾客的。这次改族谱就悄悄改罢,又不是什么重要事。”
几人说说笑笑就往国公爷那屋去了,朱氏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只觉一股郁气化成火往头顶上窜。
她不由自主悄悄跟了过去,听到屋子里热闹得很。
是郑巧儿在告状,“父亲您来评评理儿!楚君说咱们唐家给起儿改族谱就悄悄改了算了,不摆酒席。她说她要等着起儿金榜题名的时候再大宴一次。您说,她这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这怎么说也是她娘家!她这颗心啊,怎么也得向着咱们唐家不是?”
是国公爷洪亮的声音,“我们护国公府难道不重要?改族谱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起儿是我护国公府的亲外孙。”
是时安夏的声音,“外祖父,外孙女儿想着,一是哥哥风头太盛容易引来……”
国公爷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再盛也省不了我护国公府这股风!没得商量!等起儿春闱一结束,立刻摆宴进行修造族谱的大典。”
时安夏悠悠道,“唉,还是说实话吧。外祖父,裴钰如今那个下场,咱们这边弄得如此热闹,继外祖母肯定是不高兴的……”
国公爷:“不高兴也给我忍着!再说了,她不必参与,起儿本来就跟她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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