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广场上,薛阳露骨的言语挑衅一瞬传开,被所有人听到,对于薛空这个几乎不接触的族人,在自家长辈的影响下,年轻一代许多都对他没多大好感。
立即就有人赞同开口:“没错,仙姑法会虽然只是传道,可对于有修行资质的我们来说,是一次宝贵的机会,没有灵根,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免得浪费他人机遇,更不要惹得仙姑不喜。”
“仙姑本就是银柳城人,此次是返乡探望,顺便传道,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仙姑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日或许仙姑还会再临。”
“大族会本就是为此而展开,薛空,依我看,你既然没有灵根,不如早早离去,不要自找没趣。”
原本安静下来的广场,随着几人开口,立即又变得嘈杂起来,声音中有讥笑者,也有疑惑者,并非所有人都敌视薛空,还是有一无所知的人。
更有心善者表露同情。
只不过,种种言语进入薛空耳中,都被他当作清风拂耳,转瞬即逝,影响不了半点他的心态,他的意志更动摇不了分毫。
目光从眼前数百族人身上一一扫过,薛空心中不仅没有怒火升起,反而嘴角噙着一丝笑容,他朝远处高台看去,族长以及一众族老遥望而来。
并没有哪个长辈出来驳斥年轻一辈这能致使家族不和的言论。
那肥胖族老更没有训斥比薛空更晚来临的薛阳三人。
薛空心里明白,这是在针对自己,他们这是在向族长表明立场,甚至族长都没有阻拦。
偌大一个广场,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不被接纳的外姓人。
薛空心里毫无不忿,他双手抱拳,对着数百族人拱手作揖。
“诸位同族说的是,我薛空资质平庸,废人一个,只能依附家族生存,的确不应该浪费大家时间,阻挡你们的机缘,我,这就离去。”说完,薛空转身便走,一点都不犹豫。
他走的洒脱,走的果断,走的在场任何一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有人反应过来时,薛空已经走出去五百多米,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旋即慢慢消失在广场入口。
“竟然真的放弃仙姑法会这次机会,果然是废物,人穷志短,难有作为。”
“那位的儿子,竟然如此不堪,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他!”薛阳望着薛空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他的父亲也是族老,跟薛空父亲地位相当,形象却远远没有薛空父亲伟岸。
他不止一次妒忌过薛空有那样伟大的父亲,可现在一看,薛空并无远志,又无灵根,跟他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心里那股妒忌之心,顿时消散许多。
广场上也适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耻笑声,对薛空的短志感到鄙夷,很快就陆陆续续收回目光,一致认为把时间浪费在拿薛空取乐这件事情上太过不值。
“虽无本事,但有自知之明,往后有我照料他的残生,也算报了两次救命之恩的恩情。”
红执事感到欣慰,认为薛空还算有理智,没有被族人的欺压冲昏头脑,下半辈子有他相助,应该能过完凡人美好的一生。
“为何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薛空。”红莲十分纳闷,感到不解。
整个薛家,她是接触薛空最多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薛空的个性。
在眼下这种情况,换作以前的薛空,一定会一言不发,默默承受所有人施加的压力,然后走入人群,降低自身存在感。
而非如今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是废物,在大族会上公然离开,这简直不可思议,不是薛空能做出来的行为。
不过,打死她她也不可能猜出薛空是重生归来,心智早已大变,只想着也许是被打击的太狠,心理变得不太正常。
“够了。”
就在台下议论纷纷之时,高台上薛家族长雄浑的声音滚滚荡开,压下所有人的声音,不满说道:“同族之间应当互利互助,你等切莫做出伤害血脉同族之事,应该把锋利的一面,去面向真正的敌人。”
“是,谨记族长教诲。”薛家族人齐齐高呼。
薛家族长远远看了一眼薛空离开的方向,片刻之后收回目光,正式开始大族会的内容,首先告知族人三仙道门与仙姑地位,再集体测验所有人的修行资质,挑选资质优异的族人。
这些内容,薛空脑子里早有画面,他并不感兴趣,离开广场后,没有返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外面准备了一些东西,旋即来到银柳城后山。
那是一片荒野山脉,蜿蜒矮山连绵不绝,如龙脊般向着更远处延伸而去,在这荒野山脉靠近银柳城的空谷处,是一座座杂草丛生的坟包。
某座矮山底下,有两株十几米高,枝繁叶茂的红杉树,红杉树在这片充满绿意的林间十分显眼,枝条垂下,树影映照在两座坟包上。
薛空出现在这两座坟包前,久久站立,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良久过后,他双膝跪地,声音沙哑地开口道:“爹,娘,儿来看你们了。”
墓前放着薛空带来的瓜果香烛等祭品。
望着墓碑,一直都心态平稳的薛空双眼渐渐酸涩起来,被人监禁折磨的百年岁月中,他不止一次的求死,结果生死都不由己。
每当倍感绝望时,他都会想起父母还在时的踏实感。
如今再次回到父母身边,那颗破碎的心,即便隔着生死,也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薛空沉默着,心中有千言万语,有无数的委屈想吐露,却全部堵在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在父母坟前诉说,唯有沉默与哀悼。
时间渐渐流逝,夕阳西下,转眼已至黄昏,薛空这才将目光从父母的墓碑上移开,转头望向头顶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
“爹,娘,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们早已忘记了您的付出,忘了您的大恩与功劳,您二位失去生命换来的……是一群豺狼恶兽啊,这次我能回来,必将亲手收回一切。”
“他们还在妄想得到那恶女的青睐……呵,可笑。”
“那恶女地位极高,是景坞国最强宗门三仙道门的长老,其师尊更是景坞国六大结丹修士之一,凡人根本入不了她眼。”
“我若非没有仙胎咒体,恐怕也不会被看中,除我之外……整个银柳城没有一人被她带入三仙道门。”
“爹,娘,被那恶女监禁,被当作药人期间,我曾向家族发出求救,可他们口口声声为了家族的未来,不仅将我放弃,更以我为借口,百倍讨好那恶女,妄图被施舍好处。”
“受您救命之恩的红莲一家,更是将我发出求救之事告知那恶女,换取她进入三仙道门的资格,而我……则被那恶女种下阴死解咒,每到夜晚便会修为尽失,全身有如万箭穿心,虫蚁噬体,生不如死。”
薛空轻声喃喃,向父母诉说着前世种种,他情绪平静,语气平和,好似所说之事与自己无关,而是他人的故事。
夜幕降临,天终于昏暗下来,远处的银柳城里亮起百家灯火,照亮天地。
薛空站起身来,久跪于此令他身形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站稳,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的坟墓。
“爹,娘,孩儿不孝。”
“儿即将要去做一件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事,我已别无选择,只有这一条出路。”薛空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向山脉更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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