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看来,也仅止于此罢了。
“或许它已知晓虚幻景象已被我们识破,只能束手待毙。”李斯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附和着开口。
他身形稍动,正要返回座位,但脸上却又现出一抹愕然的神情。
“然而琅琊台上不知为何传出奇异声响,仿佛万千蚕儿啃食桑叶,中车府令可曾听到吗?”
赵高其实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沙沙作响,正如李斯描述的那样,如同无数蚕宝宝在咀嚼桑叶,但相比之下更为深沉浑厚。
“或许是大军再次挺进,战车辗过砂石所引发的动静。”
他满不在乎地回应:“如今虚幻景象已被破解,又有山下信号指引,廷尉不必过多忧虑。”
李斯微微摇头,面上流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赵高所说的并无差错,尽管雾霭尚未完全散去,虚幻景象或许仍未消失,胡亥等人目前仍无法看清道路,也无法望见山下的景象。
然而信号发射出去后,他们至少明确了方向,也明白信号是从哪里发出的。而信号发出的方向,无疑就是御道所在的位置。
这样一来,即便李超再如何愚钝如猪,也能依据方位判断自己身处何地,又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他潇洒地走过来,从容地在座席上坐下,举起了青铜酒爵向赵高示意。
衣袖刚欲抬起,他却忽然停住,重新放下酒爵,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那个声音,恐怕并非战车前行辗压砂石之声。”
与赵高不同,身为廷尉并兼任丞相的李斯,为了适应秦朝重视军功的环境,也曾在这方面有所涉猎和努力。
而努力的结果,就是他对军事多少有些了解,至少知道战车疾驰时,声势浩大。
毕竟战车极其笨重,又缺乏减震设施,加上为了确保车轮更加坚固,还在车轮上安装了青铜辐条,几十辆战车一旦发动起来,可谓是地动山摇。
“廷尉过于忧虑了。”赵高此刻显得自信满满,他淡然地说:“倘若妖邪尚有其他手段,它何必施展虚幻景象呢?”
虚幻景象这种事物,若不明其本质,自然令人恐慌。然而一旦真相大白,也就失去了新奇之处。
而且既然妖邪选择利用虚幻景象,那就表明一件事。
虚幻景象已是它最后的招数!
“中车府令所言极是。”李斯略一迟疑,随后点头赞同。
虽然他并不认为赵高所述是战车造成的声音,但赵高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正如两个人生死对决,若一方武器锋锐胜过对方,又何需用言语来说服对方?
如果妖邪拥有超过虚幻景象更强大的手段,它定会期盼秦军迅速逼近,快速解决掉他们,然后继续悠哉戏水。
为何还要用虚幻景象阻挠?
何况早先那五百前锋部队与恶蛟激战的场面他也亲眼目睹,恶蛟虽然天赋神力,鳞甲坚硬,却并非无法战胜。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他再度举起酒爵,向赵高示意:“中车府令,请饮下此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报告声。
“禀报廷尉,中车府令,少子胡亥以信号箭射回帛书!”
声音飘忽不定,充满了惶恐不安。
赵高眉头微蹙:“这小子真是不成器!”
自己怎么会派这么一个缺乏斗志的士兵传递信息?
而李斯却是一振精神:“帛书在哪里?”
“廷尉请看!”一名士兵疾步跑来,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块布条。
李斯目光掠过布条,微微一愣。
这块布条正是先前赵高撕下的,少子胡亥怎会又将这块布条射回来?
而且上面染有鲜红的颜色,莫非是血迹?
他立即起身,接过士兵手中的布条,下一瞬脸色骤变。
“少子说了什么?”赵高这时也放下了酒爵,嗓音尖细地询问。
而李斯则仿佛置身梦境般看向赵高,他悠悠地开口:“少子称,琅琊台上突降冰雹,大小如鸡蛋。”
赵高闻言一震,他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天空。
月夜之中,高台之下竟然降下冰雹?
而且还大如鸡蛋?
少子胡亥,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月夜降冰雹,还能把少子胡亥的头部击伤……
赵高感到眼前的这个世界仿佛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自己似乎有点看不太明白了。
他失神地接过李斯手中的布条,布条十分眼熟,正是他之前亲手从腰带上撕下的那一块,上面的血迹也极为新鲜。
他拼命抑制住伸出舌头舔舐血迹,验证其真假的冲动。
少子胡亥尽管不成器,但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撒谎。
他说自己头部被冰雹击中破裂,那必定是真的。
但是,这实在难以理解!
胡亥此次登上琅琊台是为了斩杀蛟龙,身份是由始皇帝亲自任命的副将,执行的是军务!"
为此,胡亥特意穿戴了一身铠甲,虽然只是皮甲上镶嵌铜片,防御力远不及卫尉军的三层重甲,但如果被冰雹穿透,那也显得太过离奇。
可是,胡亥说,冰雹大如鸡蛋?
鸡蛋般大小的冰雹能否穿透镶嵌铜片的皮甲,赵高一时之间无从得知。
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巨大的冰雹!
这世上真的存在大如鸡蛋的冰雹?
他不禁看向琅琊台的方向。
琅琊台莫非真是神灵庇佑之地?连这冰雹都大得出奇?
还是说琅琊台上的妖邪,诡异得超出常人想象?
“廷尉……”
他失神地唤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过于尖锐,忙压低音量,沉声继续说道:“请问蛟龙除了布雾造虚幻景象外,
“然而我辈明白,此物绝非真龙,因其仅具四爪,非真龙之五爪也!既非真龙,焉能行天道之事乎?”
赵高听李斯这般肯定,心中顿时释然不少。
确乎此理,在这时代,众人对天道之事与凡俗之事区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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