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都欺骗的话,只会一步步的迷失自我。
他游离在纷扰的人间,努力地传递着爱,果然如他所料,自己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那时他刚刚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反对,执意要来这片废土。
“你……很饿吗?”在他们面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竟张开了他的手,手里是有些扁的面包。
一直以来,他们都靠着打劫捡垃圾为生,与周围人的谈话也很少,慢慢地,语言好像退化了一样。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或许是他们听到的除了咒骂以外的其他的一些话吧。
“啊……”张开嘴,声带发出了最原始的震动,那是新生儿出生时的哭声吗?也许是吧。
他站在他们面前,简简单单搭了一个小棚子,将他剩余的口粮全拿了出来,他看着他们,嘴角稍微动了一下。
“吃……”他把面包放在嘴边,张开嘴咬了下去,随后把一个小面包给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她半蒙着脸,侧着身子接了过去,看上去已经几个月没能吃上一顿正经的了,那破布里的婴儿不哭不闹,就像是死了一样。直到干瘪的乳房里有了乳汁,那个婴儿才动了起来。
其余的人看见了这一幕,都张开了嘴,“次——”卷着舌,发出了类似的声响。那是生活在这个小小世界里的人第一次吃到面包,第一次感受到被世界接受。
他尽管接下来的几天会饿肚子,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再对生活感到绝望了,他或许找到了一些意义了吧,一些活着的意义。
他从那天起便待在了那儿,那片神明抛弃的废土。
光阴似箭,眨眼间十年便过去了,他的脸上多了皱纹,慈祥了些许。
这些年来,他运用他的知识,教会人们种地,建筑,以及编织,基本减轻了那里人们的负担。
他是那样的无私,村民们都爱戴他。
在他的身旁,是一个脸蛋干净的小男孩,他每天都在看着这位无私的人。
“秦昊,过来。”正在一旁忙碌的男人看见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并没有多少陌生,抬起手就叫起了男孩的名字,飞起的面粉在他的眼前蒙住一层,就像一层白色的透明纱。
“叔叔,你今天还会给我面包吃吗?”男孩的嘴角早就被这些大面包勾了,秦昊咽下一口唾沫,掺杂着的香气就像吃到了一样,使他不停的吞咽。
“当然可以。”他卷起袖口,拿起了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面包,刚刚好塞进了他的嘴里。
“叔叔,你能告诉我……”秦昊还没问出,只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女人,脸上永远都有着那块布,胡乱地将秦昊抱走。
那是秦昊的妈妈。
他一瞬便隐去了脸上的笑,撸回袖子,继续做起了面包。
在那一年,大部分人们勉强挨过了冬天。
“多亏了他,今年不会有人再冻死了。”人们困苦依旧,但熟悉的面孔还在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凛冽的严寒没能杀死这些意志坚定的人,但她却将自己的生命交还给……
那一年的冬天不算太冷,但亲人的离世却又冷掉了一个孩子的心。
“是吗……你也没有亲人了吗……”他抱起了熟睡中的秦昊,像那时的奶奶一样,带他离开了这里,但他却没有和她一样保守秘密。
“秦昊,你妈妈她,永远的走……”他站在床前不断地演绎,尽可能的委婉,此刻他才明白说出那句话究竟有多么难。
床上是熟睡的秦昊,他大开大合地睡着,翻滚的同时,还不忘笑一笑,说着梦话。
“这孩子……”他看见秦昊蹬开的被子,一时间压抑的心情有所放松,他静悄悄地拉着被子,直到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
他愣在了原地,那是一个兔子形式的草结,尽管已经枯的不成样子,他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咬着牙,克服着情绪,即使如此,眼眶里有些湿湿的,他推开房门,连大衣都没有披上,向着白雪皑皑的世界奔去,去向了那个被村民围起来的家。
“哦,是您吗……您不用太过费心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已经准备好去处理掉那吊起的尸体,看见他,便走了过来。
“……”
“怎么了吗?”看见他有些红色的眼睛,一个年轻人问道。
“没什么……”他抬起脚,就要往屋里走。
“那个……能不能请你们稍微等一等。”他转过头来,夜色中,看不见湿润的泪滴,颤抖的声音也全当是冻出的声响。
“嗯。”那些个年轻人十分信任他,默默地驻留在原地。
他只是撂下这句话,没有停留,朝里面走去。
房子里很是透风,躺在炕上,或许几个小时就会死掉,那吊起的,此时正挂在那天花板的正中央,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他站在上面,颤抖到几乎掉帧的手,慢慢地揭开了那个女人脸上至死仍蒙着的一块破布。
那张脸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忘记,尽管他从来没见过,但不知为何在他眼里的这个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女人,或许是那只兔子草结吧,又或许是空中那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直到天亮,他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冻掉了痛觉,可内心却还是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果然还是……”他回到了他的家里,冰冷的手继续做着面包,口中呢喃着重复的话语。
秦昊睁开惺忪的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秦昊坐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
冰冷的身躯里传来了冰冷的声音,“你妈妈死了……”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男孩的表情。
“是吗……妈妈一定是去了天堂吧,神明大人住的地方了吧……”秦昊却并没有那样的失落。
男孩看着他奇怪的表情,终于问出了他长久以来的问题,“您为什么救我们?”
他抬起他的头,努力不与少年的对视,“因为我……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每一个字都像是针刺进心脏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
“即使没有回报?”秦昊继续问着。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唐装少年,“我渴望你们的爱。”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爱?”
“那是靠行动去传播的,能不能请你……们爱我呢。”他低下头,看着男孩,眼皮使劲地夹住,堵住了这快决堤的洪流。
“那你一定就是妈妈所说的,神明的信使了。”男孩高呼着,跳了起来,掉下了一个兔子草结。
“如果……我是的话,你能不能把你的爱分享给我。”他咬住了嘴唇,眼泪快要决堤。
男孩点了点头。
“我是神父吗……”他不知在向谁发问。
秦昊捡起掉到地上的兔子草结,吹去上面的面粉,在他面前摆弄着,“这个是可以带来好运。”
“是吗……”
“要不我给你一个吧,妈妈做了很多。”
“不用了,我有一个……”他走到卧室里,在床头的一个柜子里,打开了抽屉。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这里。”他指着空无一物的抽屉,那是他永远放不下的一切。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他有些痛苦,为了他吗?他是否有些过于善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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