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根据我们这里的观察情况，圣临区的气体浓度完全降低了，那一艘飞船也在核弹下解体。但还有一艘三角锥一样的飞船停留在空中。”高子怡说道，“但除此之外，我们不清楚这个飞船是谁的，但看样式很类似之前另外一种文明的逃生舱。”

“可能是冰始觉的吧。”余林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因为我想你们也察觉到了，你们的生物科技没办法彻底发挥作用，我原本打算作为杀手锏的武器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找到一些老式的武器。”

“是的……也幸亏我们的飞船支持常规的动力驱动，也能够支持太阳能。”高子怡看着那像是要融化一样的墙壁，叹了口气，“那问题就来了，既然外星人已经死去，或者没有转机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去抢夺火箭呢？”

“因为外星人的技术。”周休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高子怡，你知道能够在宇宙中航行，而且来到我们地球的科学技术是很先进的，这一点没问题吧。”

“我能够理解。”高子怡点着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也知道，他们能够来到地球的科技水平很先进。但是我也知道他们好像是来自……6000多光年的地方吧，就是我们有记载的历史开始的那段日子。他们科技是发达，但是再派来新的舰船，也要6000多年。”

“高子怡啊，科技的发展和进步是远超你的想象的。”余林长叹道，“人类几百年的历史就是这样，火车发明之前，人们可能一辈子就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面。在一个地方居住就在一个地方死去。可火车呢，把一个人带到另外一个地方，高铁呢，飞机呢？整个地球而已不过十二个小时就能够到达。”

“他们这一次的确要6000多年才能到，但是他们也已经过去了6000年，这6000年的时间，他们的科技发展速度有多快？是不是把这个时间缩短几十倍，几百倍？这样一来，我们地球还剩下多少的时间？”余林说着，语气中满是苦涩，“我不是专门的专家，但我大概能猜想，能够坚持航行那么漫长航行的文明，再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给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那些人才想着要逃亡，真的是懦弱啊。”周休不屑地冷笑着，“逃亡有什么用，在月球上建立基地有什么用，不就是那种自断一臂，摇尾乞怜么。哪怕对方还有几百年就过来，那我们就好好发展，大不了一起死，怕什么。”

“而且现在冰始觉……解决了那个外星人。我们地球上还有两种文明的残骸，我们还有能力者，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们能够迅速吸收他们的知识体系，强大自己。”周休说着，“而逃到月球？那种小地方，能够有什么发展？”

“嗯……但我想，即便是那些和外星人有所交易的政客和科研者们也想过这一点。”余林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对方的科技远远超过我们，达到了让他们不得不选择退避，要选择牺牲地球的程度。”

“您的意思是？”高子怡询问道。

“你们两个知道基础的文明等级么？”

“不太清楚。”

“不了解。”

高子怡和周休如此说道。

“1964年，尼古拉·卡尔达舍夫提到过，以一种方式来衡量文明的等级。”余林流畅地说道，“这种衡量方式便是对于能源的利用率。”

“一级文明，大概是能够完全地利用自己母星能量，水，风，电，地热，核能等等。”余林说道，“比如，一旦掌握了核聚变，我们人类基本上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而且辐射小，对于环境的污染小，地球对我们来说随处可去，人们再也不用为了能源而担忧，，我们就可以自由地走出地球了。”

“这才是1级文明，都是我们人类想象之中难以达到的瓶颈。”余林说着，看着屏幕上不断思索的两人，“核聚变啊，人类的工厂可以永远开着，人类可以建造万米高的大楼，在水下，在空中，甚至是十公里深的地下，都能够建造四季如春，且生活轻松的建筑物。”

“我们的沙漠会消失，这个世界没有了饥饿，没有了贫富差距。一个沿江城大小的农田就能养活千亿的人口，千亿！”

“物质将会丰富到再贪婪的人也无从享受。”

“可是，这才是1级文明，光是这些，还有更多的我们都无法想象。”在余林的讲述之中，本应该热情的话语却让高子怡和周休脊背发凉，“二级文明，整个太阳系都能够被开采。这就是我们想象的极限，想想吧，一个太阳被他们所掌控，五十亿年！”

“那么……能够在宇宙之中航行的文明呢，能够掌控哪怕千分之一个银河系的文明呢？”余林说着，看着沉默的两人，“就好像，我们现在是地球的主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有个地方，一个细菌杀死了另外一个细菌那样微不足道。”

“而如果我们想要杀死那边的细菌，手指轻轻一碰，就可以做到了。甚至不用军队，不用成年人，只用一个小孩的手指。”

“我想，我们和这个文明的差距，应该就是这样。”余林说道，“别看我们能够使用他们的武器，能用他们的舰船，可是这种使用，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分都是我们掌控的么？还是我们就像猴子那样拿到一把枪，发现按下扳机后，就会发射那样？”

“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上的话，我倒是认为，那些逃亡者逃向的是未来，他们打算在月球建立核聚变基地，至少在那里避难一阵子，暂时放弃地球。”余林说道。

“余教授，听您这样说，也是想背叛人类，和当年的城市出卖冰始觉一样对么？”高子怡沉默许久后，开口问道。

“不……我只是能够理解那些人的想法，我无法接受他们的行动。”余林的笑显得十分微弱，“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们在一起前往这些地方了。”

“他妈的，按照余教授你这样说，我们不是死定了。”沉默了片刻，直接开口骂道。

“是，但在我看来，即便窝缩在月球上，把地球人都给出卖了，换取少部分人的苟活后的地球人，真的还是地球人么？”余林此时站在一艘野餐区的飞船上，看着脚下逐渐变得蔚蓝的大海，“前往月球后，地球大概率会直接被外星人简单解决，或者当做某种燃料投入他们的熔炉。这种情况下，谁能够保证月球会没事情？”

“就算月球会没事情，那么在月球上的这些人就看着地球上的同胞去死？”余林苦笑着，“以前在城市，我们还有理由安慰自己。把你们这些能力者赶出去，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因为你们会感染，而且你们在野餐区生活的更好。”

“你们一部分会感染疾病，但是大体上，你们是能够存活的，甚至拥有更好的科技。我们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去自我催眠，去麻痹自己。”

“但再下去，我无法面对自己的本心。”余林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搓揉着上面些许的浑浊和湿润，“再退一万步想，我们地球人从月球崛起了，我们杀了回去。那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办，继续卖掉自己的族人，寻求苟活？”

“这样不断下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比起变成这样存活下去，我宁愿和这个世界一起死去，我们至少抵抗过，挣扎过，我们是堂堂正正去面对那些威胁，我们站在普通人身边，我们问心无愧。”

“我们已经知道了宇宙不是孤独的，我希望那些外星人在宇宙中毁灭我们的时候，即便不屑，即便轻松，但也保持着一份敬意。而不是鄙夷。”

“……余林教授，海岛上的火箭发射站要到了。”郑凯小声地提醒道，他瞥了一眼在后面穿戴装备的孙石芳，还有之前的罗毅然和毕民。

“我们这里的飞船准备降落。”余林说道，“等你们的行动。”

“好，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内部事情要商量。”周休说道，等待着高子怡关闭了和余林的通讯。

“周休，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么？”高子怡看着远方悬浮在空中的一艘飞船，开口问道。

“有，你之前派出去的人员，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周休说道，“之前还在圣临区的时候，我知道你排遣了一支部队，混入了那些流亡者当中。目的是为了渗透城市，了解情况。同时假装和我们圣临区开战，趁机调整兵力，能够探索圣临区内部。”

“没错。”高子怡点了点头。

“但现在，圣临区内部已经被冰始觉解决了，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发射站那些人，因为他们想要逃亡，把我们彻底抛弃。”周休说道，“那么你那些人手应该也潜伏在那边吧，到时候我们进攻的时候应该可以一呼百应，对么？”

“……并不，周休。”高子怡重新恢复了原本冷冰冰的神色，“而且刚刚听余林教授的说的，反而坚定了我的想法。外星人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人类没有必要和他们去硬碰硬，保留实力不是很好么。而且城市曾经也牺牲过我们，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够牺牲他们了？”

“周休，你不是一直坚持我们是新的，进化更完美的人类么。只有这样的人类才能够存活下来，那何必去送死？”高子怡淡淡地说道，“我们现在拥有的技术足够我们在月球生活一段时间，甚至长久的居住。余林教授所说的核聚变虽然没有突破，但赵静之前就告诉我，我们在月球上的资源是可以实现的。”

“现在，我的舰船上有三千多名圣临区的少年少女，他们都是天赋不错的人，身体素质也是合格的。我这里也有精选过的DNA和人类的卵细胞和精子，能够支撑我们在月球后续的发展。”高子怡说道，“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不说出这些，你是打算对我开火的对吧。”

“周休，你虽然是会牺牲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下手也狠辣，但绝对不会牺牲你眼中那些有希望的孩子和未来。”高子怡看着屏幕上的周休，他的脸开始变得通红，“你不打算动手的话，那我就动手了。”

“高……子……怡。”周休恨地咬牙切齿，他看向一旁的操作台，“准备开……”

剧烈的轰鸣声在大海上响彻，刺眼的黄红色花朵从周休的舰船之上开放，让那如同鲸鱼一样的舰船失却了动力，朝着下方栽去。而在撞击到海面的一刹那，高子怡所在的舰船也伸展出了名为“风暴”的武器。

无声中，千百万枚子弹，飞射向周休所在的舰船。

水花飞舞，整个大海仿佛被巨人所踩踏那样，凹陷了好几片海面，而舰船的爆炸燃烧起了熊熊的浓烟，让后方的飞船都迅速停在了空中，甚至倒退着离开了武器的攻击范围。

其他舰长都不安地看向飞船坠落的方向，凝望着那升腾起的浓烟。

直到脑海中响起高子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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