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态度的细微变化,被朱常洵敏锐的捕捉到,尽管他提出的问题,得到了魏忠贤的回应,但却不是朱常洵想要的结果。
这一路从洛阳赶回京城,不管朱常洵提出怎样的要求,魏忠贤都会设法去满足,哪怕是行至河间府境,朱常洵提出想要吃新鲜海货,魏忠贤就派人急赴天津三卫,甚至将船队停在河间府,硬是停靠了数日才出发,为的就是不让朱常洵生疑。
也恰恰是这样吧,才使得生性多疑的朱常洵,会打消心底的警觉与不安,或许天子召见他进京,就是纯粹想见见他这位叔父呢?
可是现在……
那股不安与惶恐的思绪,再度在朱常洵的心底生出。
“魏公公…”
“厂公!”
就在朱常洵想说些什么,以进一步验证心中所想,李永贞却匆匆赶来,其眉头紧蹙,神情间带着凝重。
这是出事了?
瞧见此幕的朱常洵,这下心底更不安了。
“福王稍待,许是皇爷的旨意来了。”
见朱常洵这般,魏忠贤露出笑意,对朱常洵说道,随后便转身朝一处走去,李永贞见状忙跟上。
“何事让你这般慌忙?”
魏忠贤脸上笑意消散,皱眉看向李永贞低声道,而在讲这些时,魏忠贤的眼神瞥向不远处的朱常洵。
“王公公来了。”
李永贞附耳轻声道:“带着皇爷的旨意过来的,只不过近来京城京畿似有大事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
魏忠贤满不在乎道:“皇爷的旨意是怎样说的?”
“厂公,您还是去一趟吧。”
李永贞犹豫刹那,看向魏忠贤说道。
嗯?
这下魏忠贤生出警觉。
“你安抚好福王。”
魏忠贤想了想,看了眼李永贞嘱咐道。
“厂公放心。”
李永贞点头道。
得到李永贞的回应,魏忠贤撩撩袍袖,便转身朝甲板处走去,而一直在观察的朱常洵,见魏忠贤匆匆离去,这下彻底站不住了。
“魏忠贤!!”
“福王千岁,您稍安勿躁~”
对于身后传来的声音,魏忠贤丝毫没有在意,他此刻只想尽快去见王体乾,直觉告诉他京城京畿只怕是出大事了。
不然知晓些什么的李永贞绝不会这样。
作为他身边的左膀右臂,李永贞是怎样的心性,魏忠贤还是清楚的。
“厂公!!”
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的王体乾,瞧见魏忠贤的身影,立时就朝魏忠贤快步走来。
“出了何事?”
见王体乾这般,魏忠贤皱眉道:“皇爷的旨意是将福王安置在何处?”
别看王体乾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内廷排序之中,其是排在首位的,但是在内廷真正掌权的序位,却要看谁掌着东缉事厂。
毕竟掌着东缉事厂,就能控制住锦衣卫,厂卫是一体的。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掌握住了兵权,那话语权就重,这道理在任何形势下都适用。
而魏忠贤是以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缉事厂,这也注定了魏忠贤的地位,远非王体乾所能比拟的。
这也是为什么方正化提督西缉事厂后,在内廷的地位与权柄就很超然,厂番即便再差,那也有人多势众,这也算是兵权!
“皇爷得知福王进京,便下旨命厂公带队,将福王一家请至南苑暂居。”迎着魏忠贤的注视,王体乾如实道。
“不进京?”
这下魏忠贤生出惊疑。
“不进京。”
王体乾点头道。
“到底出了何事?”
魏忠贤警觉的问道。
“情况还要从厂公奉旨离京说起……”
见魏忠贤这般,王体乾心底犹豫刹那,还是决定如实讲明,毕竟出了那档子事,他在内廷的地位,看似是很稳固的,实则却很脆弱,魏忠贤就像是一颗稻草,使得王体乾不敢再松开了。
听着王体乾事无巨细的讲述,魏忠贤的脸上没有变化,但心里却生出惊涛骇浪,他怎样都没有想到,自己离京的这些时日,居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特别是近期在京城京畿治下,竟然会闹腾这么大的事情,直觉告诉魏忠贤,自家皇爷先前做的事情,引得一些人狗急跳墙了。
错非是这样的话,京城京畿绝不会乱成这样!
“当初咱家就说了,要让你将皇庄的事,如实禀明给皇爷!!”
不知过去了多久,魏忠贤眼神凌厉,盯着王体乾咬牙道:“王公公,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这点道理都拎不清楚吗?”
“咱家…”
这下王体乾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他是想等事快发了,再向天子禀明的,可是在他的心底仍抱有一丝侥幸,毕竟这事儿要是说了,那今后在内廷还怎样做人啊。
明明收了义子义孙的孝敬银子,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可能说银子拿了,出了事就躲起来吧。
内廷的规矩,远比外朝要复杂的多。
一帮连子孙根都敢割掉的太监宦官,那就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有些规矩要真是坏了,那被人记恨住,是能在任何时候都能找补回来的。
在内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软刀子拉人,最疼!!
“行了,王公公回宫交差吧。”见王体乾这般,魏忠贤皱眉道:“咱家即刻带人,护送福王一家赴南苑。”
“那京城京畿发生的事情,厂公……”王体乾有些犹豫,看向魏忠贤讲出心中所想,但话还没有讲完,却被魏忠贤打断了。
“王公公,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魏忠贤说道:“现在你该操心的是内廷,眼下局势这般乱,皇爷的安危,你难道就真打算让皇家禁军府全权负责吗?”/
嗯?
这下王体乾生出疑惑。
“别忘了,咱们是什么人。”
魏忠贤伸手道:“咱们是皇爷的家奴,说到底,皇家禁军府的人是外臣,眼下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能确保在这些外臣中,就没有人会打内廷的主意吗?”
“厂公的意思是说……”
“咱家什么意思都没有!”
魏忠贤一口否决。
“皇爷安康,那我等还能活的舒心些。”魏忠贤接着又道:“咱家还有事要做,剩下的你自己想,在咱家没有回宫前,内廷敢有任何骚乱,那你我都难逃其咎!”
言罢,魏忠贤一甩袍袖,便匆匆朝一处走去。
而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王体乾似想到了什么,这一刻,王体乾的眼神变了,看了眼左右,便转身朝漕船下走去。
越是在动乱之下,就越是可能发生任何事,这种教训发生的太多了,但是真正有人吸取的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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