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查的案子?!”
东暖阁内。
朱由校冷哼一声,将奏疏重重摔下,盯着许显纯喝道:“许显纯!你要是查不清刺驾一案,那就给朕让贤!”/
“刑部督办的火药走私案,西缉事厂追查京城京畿哄抬粮价,前后是逮捕了不少奸佞乱党,但是你觉得追查到这些,跟上述诸案攀扯上干系,在西苑谋刺朕的元凶,就真藏在这里面吗?!”
“臣有罪!!”
许显纯扑通就跪到地上,冷汗在他后脊梁生出。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见许显纯这般,朱由校忍不住暗骂一句,当初他叫许显纯追查此案,此后发生众多的事情,使得他没有精力过多询问。
没想到面临的种种挑战与风波,自己都逐一的给解决了,反观许显纯这边,追查到现在了,居然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许显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心生不满的朱由校,拍案斥道:“因为牵扯进火药走私案中,所以这些人都选择铤而走险,在外与内廷有司的人相互勾结,选择在西苑谋刺朕。”
“那朕倒是想要问问你,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朕在西苑落水之前,内廷也好,外朝也罢,根本就不知晓火药走私一案,更不知晓皇庄贪腐案,他们脑袋都叫驴踢了,会铤而走险地刺杀朕?!”
“臣……”
许显纯一时语塞。
原本在呈递这份奏疏前,许显纯已经想好了说辞,就是内廷的一些人,对司礼监有所不满,所以想制造这样惊世骇俗的谋刺,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是刺驾,而是想趁机扳倒司礼监的人。
至于扳倒谁,许显纯没想过要明说。
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人。
魏忠贤!
可是现在天子的态度,让许显纯根本就不敢多言。
只是许显纯没有想到,天子早就看透了他想的那些。
这证据链再清晰不过了。
想用这种倒推的方式,将西苑刺驾案明确下来,局限到内廷的纷争中,以此来划上一个圆满句号。
但这是朱由校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倘若最后真局限于内廷,那朱由校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将朱常洵召回京城?甚至先前借着此案,或罢黜,或逮捕,或处决一些朝中大臣?
在朱由校的眼里,即幸西苑落水一案,哪怕到最后都没有查到元凶,但是此案却不能轻易结案。
要真就这样结案了,那他拿什么去清洗那些反对他的人?怎样除掉那些精致利己者?那想要在天启朝督办一场大案,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可知朕为何让魏忠贤离京,将朱常洵给召回京城?”
压着怒意的朱由校,冷冷地看着许显纯道。
嗯?
这下许显纯愣住了。
难道想在西苑刺杀天子的,是在洛阳的福王?
这不太可能吧?!
等等!
福王或许没有可能,但是他的母妃呢?
这一刹,许显纯生出众多的想法。
看着跪地的许显纯,坐在宝座上的朱由校双眼微眯,心里暗暗道:“要不是方正化他们密赴山西,朕要敲打魏忠贤,而田尔耕在布局别的,就你这样的蠢材,朕是一点都不想用!”
因为要督办的这桩要案,从本质上来讲是无中生有的,所以朱由校不能驱使那些栋梁之才去查,原因很简单,这有悖大明的主流思想,但是站在皇权的角度,任何威胁到皇权的因素,哪怕再没有道理,也是有道理的。/apk/
这就是皇权最霸道的地方。
因此督办此等要案,就要用像许显纯这样的幸进之臣,因为他们也渴望权力,也想保住自身地位。
“陛下,臣还有一事没有禀明!”
“说!”
看着跪地作揖的许显纯,朱由校冷哼一声。
“臣查到的那些,仅仅是从犯而已。”许显纯愈发坚定心中所想,强压内心激动,面朝天子作揖道:“其实参与谋刺陛下的人,其中就极有可能是郑养性,此人与福王私下的关系很密切!”
还算没有蠢到家!!
朱由校看了许显纯一眼,冷冷道:“既如此,那就给朕彻查,谁跟郑养性有联系,又是谁跟朱常洵传信的,都一一给朕查清楚!!”
“臣遵旨!”
许显纯当即作揖道,同时心里也暗松口气,他赌对了,此刻的许显纯彻底明白,自家天子是何意了。
这是想以此案清理朝堂啊!
揣摩到天子真正的意图,那接下来就好查多了。
跟郑养性有牵扯,那就等同于跟郑贵妃有牵扯,而跟郑贵妃有牵扯的,便是万历朝的国本之争了!
而牵扯到这其中的人就多了。
即便是到现在,多数东林党人被驱逐出中枢朝堂,但是在京依旧有一些人,也是与之息息相关的。
“去查吧。”
在许显纯心思活泛之际,朱由校却开口道:“今后牵扯到此案的进展,要定期向御前呈递,朕要御览。”
“喏!”
许显纯作揖再拜道。
有了天子这句话,许显纯就清楚怎么回事了,接下来他要查的方向,必须要向天子奏明,天子允准的,那他就一查到底,天子否决的,那他连碰都不会去碰。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难做啊。”
在许显纯离开东暖阁后,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轻叹一声,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又如何?
在选择做一些事情时,那也是会遇到抉择与挑战的。
做事太过随心所欲,是会起到反作用的。
“来人啊!”
感叹之余的朱由校,目光定在御案上的一封奏疏,彼时,在殿外候着的刘若愚,低首走进了东暖阁。
“将洪承畴呈递的陛见奏疏打回去。”
朱由校面色平静道:“告诉洪承畴,先去兵部赴任吧,在该见的时候,朕自会召他进宫的。”
“奴婢遵旨。”
刘若愚忙低首应道。
洪承畴,你来京倒是挺快的。
看着刘若愚离去的背影,朱由校嘴角微微上翘,本以为洪承畴进京还需些时日,没想到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不过月余众便赶来京城,从浙江到京城的距离那可不近,不过洪承畴现在赶回京城,朱由校也想瞧瞧此人是否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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