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成一些事,难就难在不止要面对事情本身,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要先解决各方的算计与掣肘,唯有将这些因素解决了,方有可能将想做的事做成。
只是这其中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唯有亲身经历者最为清楚。
为什么明明一些事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只需稍稍用些力就可以解决,可现实却迟迟没有变化。
归根到底。
难的并非是事,而是与之牵扯到的人!
这世上就没有难办的事,难办的只有人,尤其是人多了,想法就多,这便造成环境的复杂!
“方正化奉旨秘密离京,在西缉事厂留守的人,方正化特意向朕举荐了你。”
在乾清宫的一处小亭内,朱由校走累了,坐在石凳上,看着低首而立的高时明,语气平静地说道:“眼下这个朝堂也好,这个大明也罢,有太多的事情是瞒着朕的,这是最令朕感到厌烦的一点。”
“朕向来就觉得在其位就要谋其职,若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趁早滚蛋,大明现在这副德行,就是养的废物太多了。”
“过去是朕想错了,觉得要给彼此些脸面,可现在看来啊,光给脸面是不够的,朕的脸都快被踩烂掉了!”
高时明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尽管他不清楚自家皇爷,是因为什么事而讲这些话的,但是他却明白自家皇爷说这些事,是心底的那股怒意仍未消散掉。
毕竟先前经历的种种,有太多腌臜事令人感到气愤!
君辱臣死!
作为天子的家仆,更是内廷的臣,高时明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谁给予的,所以谁让天子不高兴,那他就要撕咬谁!
这是原则性问题,任何时候都不能更改。
“眼下皇店诸事算梳理清楚了。”
朱由校撩撩袍袖,继续说道:“在方正化没有归京前,牵扯到皇店的一应事宜,就暂由你来统辖。”
“奴婢遵旨。”
高时明当即表态道:“请皇爷放心,奴婢定然会尽心办差的。”
“有这个态度是好的。”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这几日你就去趟西山,去军备局找焦勖他们,新建的琉璃工坊基本上快竣工了,牵扯到民用的那些产物,就以皇店作为主要销售渠道。”
“今后皇店的销售,要以高奢品为主,不再对底层进行销售,要是敢叫朕知道有哪处皇店,敢做坑害百姓,欺压百姓之事,那就莫要怪朕翻脸无情了!”
“奴婢明白。”
高时明再度作揖拜道。
对于皇店,朱由校是有自己想法的,既然身份不一样,那就要做垄断性质的行业,既能把银子给赚了,又能打击部分特权群体。
今后像哄抬粮价这等事情,朱由校断然不会让其再发生,至少在北直隶境内不能有,不然折腾下来,坑害的只会是大明社稷。
大明已经经受不住折腾了。
在朱由校的眼里,属于内帑的稳定财源,不能只有通宝银号这一处,更要有别的组织能维系住才行,一条腿走路与两条腿走路,那完全是不一样的。
朱由校需要很多银子!
哪怕现在的内帑很充实,但坐吃山空的事情,朱由校肯定是不会做的。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手里真没了银子,那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任何威慑力,毕竟你连底气都没有,凭什么叫人信服呢?
“还有件事。”
朱由校从石凳上起身,抬脚朝前走去,“在皇店里遴选批可靠的人,增设一个供销社,今后牵扯到粮食、油盐、棉布等日常所需,以平价对外进行售卖,供销社不以盈利为主,要以稳定价格为主。”
“供销社?”
跟在身后的高时明,这下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不跟惠民药局一样?”
“不太一样。”
朱由校回道:“惠民药局是朝廷设立的机构,免费向百姓医治和发药,而供销社是平卖平卖,即便是在局势紧张的时候,也是以平卖平卖为主,为的就是打击某些不法者,想趁机发国难财。”
“皇爷,要是这样的话,恐供销社开支会很大。”
高时明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像粮食、油盐、棉布等市价是浮动的……”
“朕难道不知这些吗?”
朱由校停下脚步,看向高时明道:“这就是为何要叫皇店经营高奢品,皇店赚的银子越多,那就能掌握更多主动,银子都进内帑,但地方百姓的日子过得却很苦,那朕要这些银子何用?”
“供销社暂在京城内外诸坊开设,除了那些铺面以外,要多营建些仓储用的库房,避免遇到问题时,却没有多余的商品调配,这件事情要抓紧来办!”
“奴婢遵旨!”
高时明当即作揖道。
供销社这一机构,朱由校觉得很适合眼下的时局,今后若是有可能的话,那势必要在大明铺开。
不为别的,就为调节物价,打击不法之辈。
当然朱由校也清楚,随着供销社的规模增大,这其中势必会滋生蛀虫硕鼠,但是不能就因为这一隐忧,而不去做这件事情。
打击贪腐,这是要长期坚持的事情。
朱由校既然要特设供销社,那必然会有对应衙署,去专门负责监察,到时何处出了问题,就以雷霆之势扫荡。
只要敢贪,那就敢杀!
反贪是主旋律,任何时期都不能松懈,毕竟权力在那里摆着,只要有新人上来,就难保其中有人被腐化。/
既然贪腐止不住,那朱由校能做的就一个,持续性的反腐倡廉,你可以贪,但是在心里祈求别被抓住,只要被抓住啊,那不仅要杀你,更要将你钉上耻辱柱,让你的亲眷永无翻身的可能!
“皇爷,司礼监有呈递的奏疏。”
而在此时,乾清宫太监刘若愚,捧着一摞奏疏走上前。
“何事?”
朱由校负手而立道。/apk/
“禀皇爷,是牵扯通宝银号的。”
刘若愚低首道:“科道的一些言官御史呈递弹劾奏疏,言通宝银号在京大发不义之财,违背我朝重农抑商的国策,甚至有人因向通宝银号借贷而被逼死……”
果然。
朱由校在听到这里时,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从张庆臻禀明通宝银号的事情,朱由校就猜到会有这种事情。
毕竟单纯的在民间行挤兑之势,又如何能让通宝银号的根基动摇掉呢?
唯有在朝掀起涟漪,那才有可能加剧冲突!
这种套路,朱由校再清楚不过了。
而且这些奏疏,还隐藏着另一个含义。
“高时明。”
“奴婢在。”
看着眼前的高时明,朱由校伸手道:“这几日,你领着西缉事厂的厂番,去查通宝银号的分号,不过莫要扰乱银号的秩序。”
“喏!”
高时明低首应道。
“有人这是想玩火啊。”朱由校笑笑,嘴角微微上扬道:“既然想玩,那朕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也是在这一刹,高时明就知晓通宝银号不简单了。
在内廷这一亩三分地,但凡是有些权柄的,那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要是连这点事儿都猜不透,那高时明这个西缉事厂的监督太监就算是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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