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顺天府衙。
陈奇瑜面色难看,盯着眼前堆积的文书,语气低沉道:“就因为通宝银号的事,竟然使京城内外诸坊治下,出现这么多的骚乱,长此以往下去的话,京城势必还会有新乱!”
通宝银号遭遇大规模挤兑风潮,这对京城治下的粮价、盐价等,没有造成任何的冲击或影响。
毕竟此前的哄抬势头,致使大批人被抓被杀,这形成的震慑依旧很强,没有人敢在这方面动歪心思。
但是相对的来说,却给京城带来另一麻烦。
即京城地界的治安问题。
通宝银号在京城诸坊皆开设有分号,这导致所在的区域秩序混乱,如此就让一些别有用心之辈趁乱闹事。
作为顺天府尹的陈奇瑜,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他不出面遏制这种乱象,一旦局势出现任何变故,是会引来大麻烦的。
毕竟孙传庭所领赈灾公署,在顺天府治下各处兴起大工,聚拢起大批的破产群体,如果在此期间,粮价敢再有任何波动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府尹,眼下最为棘手的,是通宝银号在京城各坊皆开设有分号。”顺天府同知面色凝重,皱眉看向陈奇瑜说道。
“仅靠顺天府衙及两京县的差役,去维系这些地方根本就不够用,更何况因为这场所谓的兑付风,让京城中的一些人趁乱闹事,单单是抓这些人,所属差役都……”
“五城兵马司的人呢?”
陈奇瑜紧皱眉头道:“京城出现这等事端,难道他们就坐视不管吗?”
“下官给五城兵马司去过公函。”
顺天府同知回道:“可是回来的公函口径一致,那就是他们想抓,但是却不知道该去抓谁。”
可恶!!
陈奇瑜心底生出怒意,这样的回复再明显不过,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打点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而能办到此事的,那背景必然不简单!
按明制,顺天府衙与五城兵马司之间,并没有上下统属关系,或许五城兵马司的品级没有顺天府衙高,但是能够驱使五城兵马司的,让他们心里畏惧的,也就只有五城巡城御史署了。
而五城巡城御史署,又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别说是顺天府衙管不到他们,即便是都察院啊,在很多时候也管不到他们,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彼此制衡。
毕竟京城实在太特殊了。
对于大明皇帝而言,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允许有威胁到皇权的因素,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就难保会出现推诿或甩锅的现象。
“总有一些人贼心不死,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江山社稷的安稳!!”陈奇瑜强压怒意,咬牙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此事我顺天府衙管定了!!”
“府尹英明!!”
陈奇瑜话音刚落,正堂外就响起一道声音。
嗯?
陈奇瑜眉头微蹙,抬头朝堂外看去,就见韩一良快步走进正堂,这让堂内站着的一众佐贰官,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作为国税直隶厅的同知,韩一良在顺天府衙绝对算特殊的存在,别看国税直隶厅现下是隶属于顺天府的,可是其做的事情可不简单。
不说别的。
单单是将崇文门税关,从户部改隶到国税直隶厅,这就让很多人联想很多,毕竟税关可是户部最在意的。
“府尹,据下官查到的情况,时下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迎着无数道投来的目光,韩一良表情严肃,抬手向陈奇瑜一礼道。
“甚至在这些人的背后,还藏着不少背景惊人的存在,此事如果我顺天府衙不管到底的话,那京城必生大乱!”
“韩同知是查到什么了?”
陈奇瑜看向韩一良道。
“这跟国税直隶厅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
而聚在堂内的众人,在听到这里时,心底难免生疑,甚至一些人小声议论起来。
也不怪他们这样想。
毕竟国税直隶厅管的是崇文门税关,时下京城围绕通宝银号发生的种种,似乎跟税关没有关系吧。
“下官的确查到些情况。”
在此等氛围下,韩一良掏出一份公函,递到陈奇瑜跟前,“参与挤兑通宝银号中的一些人,牵扯到崇文门税关走私一事,尽管先前缉私抓了不少人,可依旧有一批藏得很深的人却逃过严惩。”
“诸如丝绸、茶叶、瓷器等紧俏且暴利的行当,这其中的走私最为严重,仅是据下官核算过的,近十载崇文门税关至少少收数十万两的税,而这些都叫他们给偷逃掉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很多人惊疑的看向韩一良。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逃过严惩的丝绸商、茶商、瓷器商等,可能跟打点五城兵马司背后的人有关联?”
陈奇瑜翻阅着手里的公函,对韩一良询问道。
“十之八九!”
韩一良笃定道:“甚至通宝银号有今日之劫,也与他们先前对外低息放贷,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相关。”
“据下官知晓的情况,在通宝银号没有出现前,京城对外放贷的利钱,普遍都是极高的存在,这也导致不少人家破人亡!”
“所以下官有理由相信,时下出现的种种啊,必然是背后的那些人,一个个想要报复所致。”
“那你是怎样想的?”
陈奇瑜将公函放到桌案上,抬头看向韩一良道。
“下官想请府尹能联名上疏。”
当着众人的面,韩一良郑重一礼道:“崇文门税关乃天下诸税关之首,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等走私这等恶疾,倘若不以雷霆之势铲除,那对朝廷的损失太大了!”
疯了。
在场站着的一众佐贰官,听到韩一良所讲,心底无不感到震惊。
在眼下这等特殊时期,京城的秩序还没安稳下来,朝中局势又那般多变,你一小小的国税直隶厅同知,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那不是等着被人针对吗?
“那你可知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陈奇瑜撩撩袍袖,看向韩一良道。
“下官知道,但下官不怕,也不惧!”
韩一良掷地有声道:“下官既是国税直隶厅同知,那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份内之事做好,倘若连这点都做不好,这身官衣,下官就不必再穿了!”
“好!本官与你联名上疏!”
陈奇瑜拍案道,随即却看向堂内其他人,眼神凌厉道:“国税直隶厅有其要做的事,而我顺天府衙也有要做的,接下来这段时日,若是叫本官知道,京城再有任何骚乱,那本官就拿你们说事。”
苦也!!
这些人在听到这里时,无不是在心里暗暗叫苦,就因为韩一良做的事,使得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在京为官大不易,而既在京为官,又归属于地方性质的,全天下独顺天府一个,这也使得顺天府衙的大小官吏,一个个秉承的都是能少惹事就少惹事,毕竟在京城,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了。
对于底下这些人的想法,陈奇瑜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偏偏就要借此风潮,来进一步整顿顺天府衙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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