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
“洪承畴,你这是矫诏!!”
愤怒的声音响彻,阎鸣泰浑身颤抖,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震惊之余,使得阎鸣泰失态了。
反观跪地的一众兵部职官,尤其是阎鸣泰一系的人,一个个无不脸色大变,惊骇地看向捧旨而立的洪承畴。
谁都没料到洪承畴不过进趟宫,担任兵部右侍郎的阎鸣泰,居然就被天子颁旨给罢黜官位,甚至要缉拿进东缉事厂。
这不对啊!
不是说洪承畴没有简在帝心吗?
不然为何赴京任职以来,身居乾清宫的天子都没有召见,也恰恰是这样,使得兵部的一些人心思活泛,这明里暗里的掣肘与算计就没有停过。
甚至与阎鸣泰交好的一些言官御史,都经在私底下商榷好弹劾洪承畴的奏疏,准备上疏弹劾洪承畴。
可现在……
捧着中旨而立的洪承畴,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幕,一切跟他预想的一样,不然他也不会在离宫后,就第一时间赶回到兵部。/apk/
这个威是他必须要立下的!
不然接下来整饬兵部就难办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兵部尚书袁可立不在,至于袁可立去了何处,兵部上下也是无人知晓。
近来的袁可立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神秘。
“矫诏?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洪承畴收敛心神,俯瞰着身如筛糠的阎鸣泰,冷哼一声道:“本官乃是大明之臣,陛下钦定的兵部左侍郎,今有内廷诸官随本官亲赴兵部宣旨,阎鸣泰,你觉得本官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矫诏吗?”
阎鸣泰沉默了。
适才他讲出那等话,是乱了心神才讲的,眼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阎鸣泰怎样都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才谋得的兵部右侍郎之位,居然就这样被罢黜了,甚至还要进东缉事厂。
而洪承畴讲的话,阎鸣泰听出了暗藏的意思。
你也配让我矫诏?
也恰恰是这样,使得阎鸣泰心生怒意,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怒指洪承畴道:“洪承畴!!你究竟对陛下进了什么谗言,本官自在兵部任职以来,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损害到社稷之本,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面对阎鸣泰的质问,洪承畴不卑不亢,言语间甚至带着冷漠:“阎鸣泰,你干的那些事发了,兵部此前拨给辽前的粮饷军需,居然有那么大的漂没,你觉得此事说得过去吗?”
“输送到辽东的粮饷军需,沿途可有运河?可需海运?”
“只此一件,你阎鸣泰的右侍郎之位就该罢黜,你若是有什么冤屈,等进了东缉事厂的大狱再说吧!!”
“谁说输送到辽东的粮饷军需,就不需要用漕运转运?就不需要海运转运?”阎鸣泰强压惊惧,迎着洪承畴的目光反问道,尽管洪承畴讲的话,让他私底下做的事被暴露出来了,但是这绝不能承认啊!!
这要是承认了,那他将万劫不复!
“别告诉本官,能直输辽前的粮饷军需,兵部需用到北运河,再绕道押送到辽前去。”洪承畴戏谑道。
“别告诉本官,能经山海关重镇,直通辽西走廊运抵辽前的粮饷军需,需乘船渡海绕道觉华岛,再运抵道辽前去!”
“本就是这样!”
阎鸣泰瞪眼道:“你才来兵部几日?你如何知晓辽前的情况?辽泽横在辽西走廊各处,想将大批的粮饷军需运抵辽前,就需要经山海关重镇乘船渡海,经觉华岛转运到辽前去,更何况觉华岛本就是孙督师定的粮草要冲!”
“本官是来兵部没几日。”
洪承畴嗤笑道,看向阎鸣泰的眼神都带有不屑,“但是对于辽前的情况,本官还是知晓一二的,你所说的辽泽,真正影响到的是辽西诸卫,辽泽的存在是影响到大规模粮饷军需转运。”
“但是在辽西走廊的辽泽,早已在孙督师的统领下,逐一地回填上了,这也是经营辽前防线的一项重要开支!”
“此等要务,孙督师早在去岁就呈递有奏疏,甚至已在兵部记档留存,你拿此等事情以权谋私,真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
这一刹,阎鸣泰如遭雷击。
“快点!”
“跟上!”
恰恰是在此时,兵部衙署内响起道道喝喊声,嘈杂的脚步声更是不绝,这让兵部的一众职官见到,无不是流露出惊惧的神情。
东缉事厂的人来了!!
“纪公公,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而阎鸣泰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便快步朝带队的纪用跑来,开口便道:“您一定要为下官鸣冤啊,对,此事要叫魏厂公知晓,陛下是被奸人给蛊惑了。”/
“大胆!!”
穿着大红蟒袍的纪用,瞪眼怒喝道,在阎鸣泰震惊的注视下,抬手便朝阎鸣泰怒扇过去,“敢对皇爷不敬,来人啊,将此獠给咱家拿下!”
“喏!”
纪用身后站着的厂番,立时就冲出来数人,众目睽睽之下,就将情绪激动的阎鸣泰给擒下了。
而见到此幕的不少人,此刻都惊住了。
阎鸣泰可是魏忠贤的人啊,现在东缉事厂的人,却丝毫不讲情面的将其拿下!
这背后代表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洪侍郎,这兵部可有与此獠相关的乱党?”迎着无数道投来的注视,纪用看向了洪承畴,表情平静的说道,只是纪用的眼神,在看向洪承畴身后站着的几名内廷之人,掠过一道忌惮。
作为魏忠贤的心腹,纪用在接到旨意时,要带队赶赴兵部缉拿阎鸣泰,那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毕竟阎鸣泰跟自家厂公的关系不一般。
阎鸣泰被东缉事厂给缉拿了,此事要是在朝传扬开,那天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可即便是想到这些,纪用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时就带着东缉事厂的人赶来兵部了。
一个是此事是自家皇爷颁的旨意,一个是此道旨意时魏忠贤转述的。
从方正化提督的西缉事厂,将内廷所辖皇庄清查干净,以王体乾为首的部分内廷太监缴纳了议罪银,内廷的格局早就悄然发生改变。
眼下在内廷当差的,特别是魏忠贤一系的,那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谨小慎微地夹着尾巴做人,甚至不少在内心深处都渴望着天子能颁旨叫他们做事,毕竟在内廷时不养活闲人的,而一旦被边缘化的话,那下场……
“暂时没有了。”
迎着纪用的注视,洪承畴微微一笑,余光瞧见所聚兵部诸官,多数脸上皆流露出惊惧,东缉事厂的赫赫凶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哪怕现在多了个西缉事厂,可人的名树的影,魏忠贤终究没有在内廷倒台啊!
“那好,既如此咱家就先回去交差了。”
纪用心底有些遗憾,不过却也露出笑意,看向洪承畴道:“若是有用到咱家的地方,洪侍郎只管言语就是。”
“好。”
洪承畴点点头道。
不过洪承畴也知道,纪用这话不是讲给自己的,而是说给身后那几位随他一起来兵部的内廷诸官的,对于内廷的事,洪承畴他不关心,毕竟他是兵部左侍郎,内廷的事,不是他这个外臣所能掺和的。
而他要做的,是在兵部立下威,并将查到的种种落实好!
“洪侍郎,既然旨意已经宣读,那咱家就先回宫了。”在纪用领着东缉事厂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兵部之际,一直沉默的卢九德上前道。
“卢公公请。”
洪承畴捧着中旨,递至卢九德面前,微微低首道。
“那就此别过。”
卢九德双手接过中旨,便对洪承畴说了句,随即便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昂首朝兵部衙署外走去。
看着卢九德一行离去的背影,洪承畴撩了撩袍袖,扫了眼聚集的兵部诸官,旋即便皱眉道:“一个个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兵部的事都做完了?”
听洪承畴讲到这里,聚集在此的一众兵部职官,无不是朝洪承畴作揖行礼,随即便各怀心事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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