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到曹家查看,见家中一个年长的妇人,带着两个年小的女人,倒是没有孩子。
把人聚到一起,赵伯辰道:“曹员外带五个儿子公然反抗官员,已经杀了。家中的土地全部归公,你们把家中的浮财带走,投奔亲友去吧。”
年长的妇人道:“这可怎么处?我在秦州最近的亲戚,就是杨孔目了。”
赵伯辰阴沉着脸道:“那就投奔杨孔目好了。顺便说清今日的事,免得孔目多想。”
秦州的事情,还真就大多都与杨孔目有关。这个侵占土田的曹员外,竟然也是杨孔目的姑夫。曹员外胆敢侵占土田,知道了赵伯辰被任命为提举,还不更改,谁给他的勇气?
吏人不但是本地人,而且可以世袭,一代一代传下来,根深叶茂。杨孔目已经是三人为吏,到杨德明终于做了孔目,权力不是一般地大。秦州几乎所有的事,都要杨孔目点头,可谓根深叶茂。
见赵伯辰的脸色不好,秦家妇人也不敢多问。回去收拾了细软,才来到前厅。
看着屋里的家具,曹夫人不住抹眼泪。这么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最重要的,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丈夫和儿子都被杀了,还怎么活?
年轻的妇人本想跟婆婆商量家产的事,见赵伯辰黑着脸站在一边,终是不敢多说。只好先回娘家,等有了时间再与婆婆慢慢商量。两个妇人还年轻,从曹家离开,卷走一大笔钱,再嫁人并不难。/
过了好久,几个妇人才把能携带的家产清算清楚,向赵伯辰告辞。
赵伯辰道:“你们今日离开,相信家产已经清算明白了。从今日之后,庄子再与你们没有关系。”
曹夫人想说什么,看着赵伯辰的黑脸,终是没有说出来。
等三个女人离开了,赵伯辰才转过身来,看着一个青衫中年人道:“曹家庄的情况,现在你最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极为恭谨,垂手道:“小的管曹家已经十年,应该算最清楚了。”
中年人名叫元同,是曹家庄的管家。曹家的人被杀以后,元同收拾行礼准备逃跑,被赵伯辰拦了下来。要问曹家庄的情况,元同是最合适的人了。
走到前面坐了下来,赵伯辰道:“曹家庄占了土田多少地,庄子的具体情况如何,说说吧。”
一与赵伯辰的目光相遇,元同便想起赵伯辰在曹家庄大杀特杀,身体不由一哆嗦。乖乖说道:“曹家庄一共占地五千三百亩,一共有耕地三千六百二十三亩整。其中占了土田三千六百亩,耕地两千四百亩。有庄客五十三人,基本上每家耕种五十亩到一百亩。”
赵伯辰道:“庄里的田每亩产多少?一年收多少粮食?”
元同道:“庄里大多都是渭河边的水田。若种旱地,每亩能产一石半左右。若种水田,每亩则能产三石左右。庄里基本是一千多亩旱田,两千多亩水田。每年产粮食一千五六百石粟米,六千多石水稻。”
赵伯辰听得眼皮直跳。曹家庄在渭河边,竟然能种水稻,竟然每亩能产三石,这就有些吓人了。
秦州地处西北,亩产不高,大多亩产粮食都在一石上下徘徊。惟有水稻,是这个年代真正的高产作物。南方有的地方达到四石、五石,秦州也可以达到三石。一个壮年人,一亩地就可以喂养,多么吓人的产量!/apk/
问了曹家庄其他的情况,赵伯辰感叹,这真是一个富庶的庄子。
正在这时,杜有田领了一个年轻工进来,道:“提举,这个人叫莫大年,是村里的庄客。他说愿投奔提举司,为提举司种田。曹家庄没有了,他还要吃饭。”
赵伯辰看着莫大年,二十多岁,身体壮硕,一看就是种田老手。
问道:“你是哪里人?因何做了曹家庄的庄客?为何要投奔提举司?”
莫大年道:“回提举官人,小的是弓门寨人氏,因为是孤儿,稍长大些就进提举司做土兵了。前些年,提举司名存实亡,小的便在弓门寨种田。后来金兵来了,把家产抢得净尽,我逃到秦州来。见曹家庄的对庄客待遇好些,便到这里做庄客。我种了五十亩田地,借了庄上一石米,不到提举司来哪还得起?”
赵伯辰看着莫大年,过了一会,才道:“庄客从主家借东西,稀松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奇怪。怎么就你一个人愿设奔提举司?其他的人没有动静?”
莫大年叹了口气:“其他的人还在观望。提举官人虽然杀了曹家父子,在秦州的杨孔目不知如何应对,不知官人能不能对付得了。如果应对不了,现在说出来岂不是闹笑话?”
赵伯辰笑道:“这才算是说实话。不投奔提举司,这些庄客就不能耕种曹家庄的土地了,他们因何不急?不过就是为了看杨孔目如何应对,我能不能接得下来。这些人不明白,我是官,他是吏,天然就差一个等级,以人力是无法逾越的。只要我武力足够强大,杨孔目只是癣疥之疾。”
莫大年道:“终日种田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庄里的人只看曹员外威风八面,见杨孔目一面,如见天神一般。在他们眼里,杨孔目手段通天,哪里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赵伯辰微笑:“那就看一看,是杨孔目的手段厉害,还是我的本事高明。”
杨孔目的秦州的势力,赵伯辰还是低估了。三代为吏,一代孔目可以一手遮天,杨孔目岂是易与?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赵伯辰只是知州封的官,岂能够与之相比?
赵伯辰指了指身旁的元同,道:“这位你应该认识了,是本庄的管家,元同。”
莫大年道:“元先生是我们老相识了。”
赵伯辰道:“元同刚才跟我说,曹家庄共有耕地三千六百二十三亩,产粟米一千五六百石,稻米六千多石,不知道可属实?差的话,差在哪里?”
莫大年听了连连摇头:“说的对,但不全对。”
赵伯辰道:“如何说呢?”
莫大年道:“耕地和粮食说的都对,但是在曹家庄,农民并不只种粮食。除粮食外,还有桑、麻、枣等,这些也要与庄主均分。另外,曹家庄空地本来就多,农民随便刨一块空地,种些荞麦、高粱诸种,就不与庄主均分了,自己全得。这些额外的收入,元先生没说,就大不相同了。”
赵伯辰转向元同道:“莫大年说的可对?”
元同有些尴尬,脸色不好。道:“说的对。可这些本是农民所得,天经地义,没有必要说。”
赵伯辰道:“我问的是庄里的情况,还是全说的好。”
元同不说话,只是望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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