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田豫缓步入室,正是这位智者。无人知晓他何时悄然出现,又默默倾听多久,但显而易见,他有着独特的洞察力。
“玄德公的选择并无过错,当年诸葛亮未能预见,如今想必已有所领悟!”
田豫轻蔑地瞥了姜维一眼,使他颇为尴尬。而诸葛孔明的颔首,令姜维无言以对。
作为长者,田豫并未卖关子。
“当年我们皆小觑了诸葛亮,因他过于书生气,且过分执着于现实!”
田豫的开场白引得管宁失笑,但他迅速掩饰,恢复严肃。而诸葛亮面对这近乎讽刺的言语,仅报以淡然的微笑,如今的他,确乎对过去的自己心存鄙夷。
“昔日诸葛亮初涉世事,自以为举世无双,然而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个自命不凡的青年。
勿以为老夫直言逆耳,如隆中对策,其计谋自无瑕疵。
那时江夏半境已被诸葛亮说服刘琦占据,意在让荆州失去合法继任者,同时也使刘表长子远离,令刘琮的地位始终存疑。
同时,玄德公进驻新野,威慑宛洛之地,不仅守护荆州北门,荆州名将文聘也成为玄德公的盟友。
虽未曾明确表态,但他已巧妙地暗示,听从荆州刺史之命。
至于刺史是谁,实则无关紧要。
蔡瑁张允虽掌控荆州水军,但故土情深,智谋有限,对付蒯氏一族已是不易,再与玄德公抗衡,未免高估了他们。
故隆中对策旨在助玄德公夺取荆州,以此奠定根基。
当年的荆州拥有百姓、士兵、肥沃土地、险要关隘、水军与战略港口。
加之荆南与西川及交州相连。
暂且不论益州,交州苍梧太守吴巨,乃玄德公挚友,定能助守交州大门。
或许玄德公还可建立珠角州,夺士家之地,这才是诸葛亮全盘计划的真谛……”
然而,任何计策皆有其阴阳两面,既然此策带来诸多优势,必定伴随着难以承受的代价。
那便是声望,以及汉朝正统的烙印!
先提汉朝正统,玄德公昔日的皇叔之名曾遭受质疑,全赖其仁德之名勉强维系,直至得到帝国庇护的承认。
其中蕴含的辛酸无奈,各位心中自有所闻。
不过,相较之下,当年掌控荆州的刘景升一族,血脉纯正,无可挑剔。玄德公此举,无疑是从同族手中夺取基业。
诸葛亮此举,无异于将玄德公置于火炉之上煎熬。
即便后来进攻西川,也需找寻合理借口,诱使对手先发制人,这关乎声望,关乎名誉。
名不正则言不顺,若以不正当手段行事,即便成就霸业,也将被人窃取。
这般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还需要老夫一一教导吗?”
田国让一口气说出这许多,毫不留情地斥责诸葛亮为匹夫。诸葛亮则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隆中对策的局限性。
然而田豫的话并未结束。
“民众之心向背的大局我暂且不论,但人情世故我懂,诸葛亮的隆中对策并不只是单一的失误。
隆中对策的最大失误,是诸葛亮忽略了玄德公的年龄。
先占据荆州,再入西川,东征汉中,掌握两地。
随后打通上庸,联结西川与荆州,控制西南一角,等待天下剧变,伺机出兵。
一路攻取雍凉作为侧翼,一路自荆州挺进宛洛,直指中原,为主力进攻路线。
这计划看似无懈可击,但在当时,不过是空谈。
那时的玄德公已过半百,加上多年战事,他还能有多少时日,只怕他自己都无法预知。
占据荆州,兼并益州,双线推进可行,但如何让玄德公安坐待变?
他年事已高,难道要他等到八十、九十,须发如雪,再去与曹氏争夺天下?
如此离经叛道的策略,能为玄德公指明方向已是不易,还想奢求什么呢?”
至此,田豫已将话说尽。
全场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田豫畅快地表达了想法,不再言语;管宁带着笑意,选择沉默;诸葛亮无奈摇头,无话可说。
姜维和管邈,他们二人则不知该如何接话。
“咳咳咳……”管宁的轻咳声将众人思绪拉回,也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管让,此番举动,犹如与世有隔阂之仇,何必呢!"听其言语,显见管宁与田豫之间的关联非比寻常,颇有微妙。
此事细想,亦属合理。管宁匿居于辽东秘境,虽地处幽州边陲,而田豫则久镇此地,二人有所交集亦不足为奇。更何况,无论是曹丕亲迎管宁,还是管宁重返故土,皆是田豫精心安排。若他们之间存有非凡的友谊,确有其事。
田豫闻管宁之言,仅冷哼一声,对孔明的刁难之意渐消。管宁见田豫终于沉默,心中稍安,他与田豫初涉此地,继续隐士生涯对他并无大碍。但田豫不能再虚度光阴了。
就算田豫无意于西川之政,管宁也不愿让他在此遭遇困扰。
"孔明昔日初露锋芒,略带书生之气,但正因如此,方显其伟力!"管宁转向管邈继续说道,明眼人都能察觉他是在为诸葛亮开脱。
"孔明当年书生气重,在玄德大人麾下并未受宠。相对而言,玄德更器重奇谋横溢的庞统与法正二人。然而孔明却独具慧眼,他不仅才识出众,更是洞察世事之人。天下间能窥见大道者,寥寥无几,孔明即是其中之一!
曹氏那位,深知天下走势,顺应潮流,借势威慑天下,几近无敌。江东那位,同样洞悉局势,却选择安然度日,只顾自家门前雪,不顾他人瓦上霜。他存,江东尚安;他亡,江东危矣!
唯独孔明,明知天命难违,却毅然逆流而上,宁负大道,宁舍身躯,也要向天争取一丝生存希望。对此,我管宁敬佩,也代表天下寒门、士子、百姓,向孔明致谢。
不论成败,孔明之勇,应传世万古!"
说完,管宁对诸葛亮深深鞠躬,礼意庄重无比。方才严厉指责孔明的田豫,目睹此景,面色也缓和下来,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孔明行了一个恭敬的礼。
这样的勇气,田豫心生敬意,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做到。
"阁下不必如此,亮只是遵循法规行事,谈不上逆天而战!"
"正因为如此,遵循法规,又能有几人看透其真谛?天下寒门、士族、豪门,不知最终都将殊途同归,成为他们曾鄙夷的存在。因此,唯一的出路并非扶持一家压制一家,唯有遵循法规,才是长久之计......"
在神秘的西川之地,关于孔明的传奇事迹,早已如风传遍,无论是贵族平民,亦或是异族勇士,无不对其心悦诚服。
"孔明深具智慧,孔明豪情万丈!"
"管大人过奖了!"诸葛孔明淡然一笑,内心犹如卸下千钧重负,因为他明白,管宁已肯定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执着许久,尽管会坚定不移地前行,但无人能告知他的选择正确与否。直至此刻,那位提倡教育平等,守护天下最后一片净土的管幼安,告诉他,他没错。
这对孔明来说,是无比强大的动力。此刻,诸葛亮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他的信念未曾偏离,他的行动并无错误,哪怕前方荆棘密布,哪怕未来充满曲折,他已无所畏惧。
"我家主君在汉中设立了一座学府,欲效仿昔日的太学盛况,如今闻得二位先生光临,已在汉中恭候多日,期盼两位能拨冗一聚!"
诸葛亮适时提出邀请,实则代刘禅表达期待。
既然他选择的道路正确,刘禅便是他最大的助力。而此刻在汉中的刘禅,需要管宁为他指引心灵的方向。
简雍去世后,刘禅像脱缰的野马,若不约束,恐酿成大患。望着谦逊的孔明,田豫与管宁交换了一个眼神。
"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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