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笙笑了笑:“师父教了许多弟子,你知道最像师父的是哪个吗?”
谢宣积回答:“掌门师弟。”
嵇笙点头:“那你觉得最不像师父的是哪个?”
谢宣积指了指自己:“我?”
嵇笙摇头,他也指了指自己:“我。”
谢宣积:“这和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自相矛盾了。”
嵇笙道:“不矛盾,我与师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愿意给钱,能给钱解决的就不谈别的,而师父他老人家越老越想给人一些机缘,累。”
谢宣积:“呸!”
他不想再说这些了。
嵇笙道:“我希望师父是我说的那样,那样的话他老人家最后这些年过的应该会很快乐。”
谢宣积一怔,然后点头:“你说的对。”
两人都沉默下来,师父,似乎真的已经到了人生最后这些年的时候了。
嵇笙从车厢座椅下边摸出来他的酒壶,第一口喷在他的长剑上,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将他的剑擦的明亮如水,他触碰他的剑,比触碰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温柔。
“我不想活到一百多岁。”
嵇笙说:“但我想成为最像师父的那个弟子。”
他擦剑的手依然温柔,可他的剑却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荡魔杀气。
“剑门......”
嵇笙道:“我想问问那剑门的大剑师,见识过一柄道门之剑吗?”
谢宣积笑着拍了拍他的剑鞘:“两柄。”
在距离他们两个大概不到一里远的地方,是东广云汇车队的头车,那个永远都和和气气讨人喜欢的胖子掌柜也不那么开心了。
越是靠近边关,这位来过边关已经不下十次的生意人就越是不开心,唯独这次不开心,以前的每一次他都觉得能出过门去赚外人的钱简直是人间最爽的事。
他最看重的小伙计就坐在他旁边,这个小伙计不久之前还在长安城东广云汇的总号门口看人来人往,他喜欢在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坐在台阶上看街里街坊的人经过,他会犯贱似的和每个人打招呼,可是啊,每个人都喜欢他的犯贱。
小伙计有个似乎注定了能活到多大岁数的名字,叫甲寿,陈甲寿。
因为这个名字他没少懊恼,他总是觉得,为什么他爹就觉得活一甲子那么大就算很大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他爹说我给你取名甲寿是想让你做天下第一能活的人,不是活六十岁,而是活到没人能比。
“大档。”
陈甲寿问:“你不能乐吗?”
大档姚三斤瞥了他一眼:“乐个鸡毛啊乐,这次出关没准嗝屁。”
陈甲寿耸了耸肩膀:“你没准,我不会。”
姚三斤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凭什么?凭你是伙计我是大档?”
陈甲寿:“我能活六十,我爹说的,大档你名字不好,你名字叫三斤,大概是人没了烧成骨灰还能剩三斤。”
姚三斤抬起手啪啪啪啪的在陈甲寿后脑勺上拍。
姚三斤拍够了陈甲寿的后脑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能信?我出生的时候才三斤。”
陈甲寿:“生死三斤,来时啥样去时啥样,多好。”
姚三斤抬起手,又开始啪啪啪啪的拍。
一边被打一边继续犯贱的陈甲寿问:“大档,你说这次去疏勒的人,能活几个回去?”
姚三斤说:“比咱们晚到疏勒的人都得活着回去。”
陈甲寿知道大档说的是鸿胪寺的那些大人们,他点了点头:“嗯,都得,不是......应该是都能。”
他把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摘下来,递给还在打他的姚三斤:“咱俩换个名字吧,你叫甲寿,我叫三斤。”
姚三斤问:“为什么?”
他看了看那护身符:“这不是你爹给你求的吗?”
陈甲寿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你是大档,你赚的多,你活着回去照顾我爹娘,他们能吃的好点,我这点工钱......管不足我爹一天一斤酒二斤肉,你要是叫甲寿,你管。”
“操!”
姚三斤这次重重的给了陈甲寿一个耳光:“放-你-妈的屁,你爹你自己养。”
他把那个护身符给陈甲寿挂回去:“我是大档,我赚多少钱你赚多少钱?想死在我前边,你资格不够。”
说完笑了笑:“回去给你涨点,操-你大爷的,想涨工钱至于这寻死觅活的?”
陈甲寿嘿嘿笑:“行!那先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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