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悲道:“可正因为如此,唐门的人觉得对不起杨竞。”
叶无坷懂了。
所以后来曹猎才会不遗余力的要灭了唐门,所以张汤都亲自赶了过去。
杨悲道:“剑阁不一样,剑阁也有着旧楚门阀世家那两面押宝的陋习,但他们做事更隐晦,而且取舍极快。”
“唐门覆灭之后,剑阁马上就宣誓对大宁效忠,然后派出大批弟子协助朝廷大军剿灭蜀中山匪。”
“因有剑阁弟子协助,蜀中剿匪比预计的要顺利不少,剑阁的身份地位,也借此一跃而起。”
“剑阁阁主更是做出离开蜀中的决定,将剑阁搬迁至京畿道,一是为了更靠近新朝权贵,二是表态,剑阁在京畿道,陛下龙威之下,以示剑阁清白忠诚。”
“二十几年来,剑阁的弟子越发混杂,大概十年前开始,朝中勋贵子弟不知道怎么就都开始觉得以能成剑阁弟子为荣。”
“大批的富贵子弟进入剑阁,哪怕只是做个挂名弟子对他们此后前程也有些裨益,对外一说曾在剑门修行,也不至于让人说是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叶无坷道:“这位剑阁阁主很懂得如何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影响,也很懂得迎合朝中勋贵的心理。”
杨悲道:“所以如今剑阁隆盛而唐门覆灭。”
“但刚才交手之际我忽然想到。”
杨悲沉声说道:“剑阁这种习惯了两面押宝的宗门,真的在暗中没有与......”
他刚要直接提到温贵妃三个字,又忍了一下。
“温贵妃?”
叶无坷倒是直接提了出来。
杨悲一笑,想着自己还不如年轻人坦荡。
于是继续说道:“我与张汤也曾聊过此事,张汤说廷尉府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断过对剑阁的监视。”
叶无坷道:“剑阁虽有两面押宝的惯例,但剑阁借大宁隆盛而隆盛,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对抗朝廷的举动,若有也不会是在中原之内。”
说到这,叶无坷自己微微出神。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知道张汤那边怎么样了。”
杨悲眼神之中难免有些担忧,虽然他知道陛下一定安排了大批人手在张汤回京的路上沿途保护。
而且这个局,绝非全都是对手布置,张汤那个老狐狸......
想到这,杨悲忽然问了一句:“当年唐人王被囚禁的事二十年都没有露出来,此时露了,张汤不得不离开京城处置,又不得不回京请罪......”
叶无坷道:“一来一回,就给了长安城里某些不安分的人以时机。”
“是谁呢?”
杨悲微微皱眉:“徐绩么?”
徐绩也在发愁。
在他那间巨大的书房内,原本每日都挤满了人,可今日,徐绩以身体欠佳为由让各部办事的官员不必来他府里。
这里就显得无比空荡,空荡到让人觉得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连近侍都不让进门。
他的书桌正对着那张巨大的条案,条案正中是镂空雕刻出来的千里江山图。
往日徐绩里的表现让人觉得他似乎喜欢那种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喜欢在万众面前发号施令的快意。
可徐绩喜欢独处,他一直都喜欢独处。
唯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会做出判断,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抉择,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可能导致他的人生结局走向不同。
上山的人沉迷于沿途的风景,沉迷于登高的喜悦,沉迷于凌绝顶的畅然。
而下山的人,只想在下山的时候尽快到达山底,在下山的路上不要有什么磕磕绊绊,那两条已经不再年轻不再结实的腿不要那么颤,就足够了。
他自己也清楚,摆在他面前的路不多。
要么服从陛下的安排,那是陛下早就已经暗示过无数次的安排,可这条路最终也是绝路,太子即位之后绝不会放过他。
要么就拼了。
根本没有什么上中下三策,只有两策。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块纸张的灰烬,那是他刚刚看过之后焚烧的密信。
张汤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马上就进京畿道。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便是这巨大转折的关键处。
能让他下山的只有陛下。
可不是当今陛下。
也不是将来要即位的太子。
不知道就这样沉思了多久,徐绩将所有思路都重新理了一遍确定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他咳嗽了几声,门外的侍女推门而入。
侍女詹小楼俯身:“相爷。”
徐绩微微点头:“去送个信吧,可以办。”
只这三个字。
詹小楼马上转身出去,脚步略微有些急切。
与此同时,后宫。
温贵妃斜靠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外边已经逐渐萧瑟起来的深秋景象,她如以往一样懒散且颓废。
她好像是一只已经习惯了这样慵懒的无所事事的只追求阳光温暖的猫,离开了这窗口她就会被关进笼子。
“贵妃。”
近身侍女走到她身边,俯身说道:“刚刚有消息说,徐相那边已经把人安排出去了。”
温贵妃没有回应,眼神依然停留在外边的秋色之中。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队疾驰的骑士从官道上带着飞扬的尘土追上了车队。
也许是因为他们打着御史左台的旗号所以才没有被廷尉府在远处拦截,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直接靠近张汤的车马。
左台行使侯参剑追上之后就断喝一声:“前边的车马停下!御史左台奉旨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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